陶粟见女儿早产,体质不好又易惊动, 心里非常难过, 月子里偷偷哭过好几回。
顾川不忍见她伤心,又心疼自己的女儿, 便整宿将哭得嘶哑的小宝儿抱在怀里,不厌其烦连续哄了大半个月, 这才慢慢将孩子哄得乖巧安静下来。
小租屋里新添了一位小主人,气氛都比往日热闹不少。
屋门前人来人往,经常有海民来送顾宝节礼,那些家里有男孩或是男胎的更是如此,众人都期盼她能早日平安健康地长大。
顾阿妈生怕陶粟和顾川初为人父母,不懂得照顾婴孩, 会委屈了她的宝贝孙女, 因此时常到小租屋里来照料, 浑像恨不得就此住下似的。
她几乎全身心都围绕到了顾宝的身上, 瞧着这个只有一丁点大的粉糯团子怎么看怎么欢喜。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因顾洋离开而笼罩在她心头的愁绪不知不觉渐渐远去了。
又是一日顾家阿妈端着热锅从大屋离开,去陶粟那送催乳的甜汤。
她双手端着东西,不方便将屋门锁上,又急于去见小宝儿,便索性直接用脚勾着将门虚掩好,想着很快就回来,不至于有人进屋偷东西。
然而,确实没什么人过来,但却防不住在屋顶上蹲守了好几个月的海鹰。
海鹰看中了顾家排屋里的小母鸡,为此不惜遗弃海崖上的旧窝。
他叼来远处岸上的枯枝,掺进自己暖和的绒羽,在菜架三角形顶端郁郁葱葱的豆角叶丛里重新搭了只新窝,并一直住到现在。
眼看顾阿妈离开,久久没有要回来的样子,他从屋上飞下,照例去海中捉了几条新鲜的小海鱼,藏在喙囔里,给屋内的母鸡送去。
顾家的小宝儿出生在了天气不热不凉的好时候,近浅海肆虐了一整个夏季的海藻群在天气变冷后开始大批量枯萎死亡。
如今的海面上只剩下黑败腐化的连绵藻藤,横生出不少新鲜可口的游鱼游虾,它们成为了海鹰的口粮,以及送给母鸡的吃食礼物。
小母鸡依旧被栓系在门口,她浑身澄黄色的嫩毛都已经换成了黄褐色,身形也大了一倍,但比起雄姿英发的海鹰却还是要显得娇小许多。
门口又丢掉落进细小的活鱼,母鸡经过这几个月的供养,早已养成了习惯,她豆大的眼珠看向门外熟悉的大海鸟,高兴地“咕咕”几声,当下就低头不断啄食起来。
她以为他们是好朋友,至少小母鸡是这样认为的。
因而当排屋门被推开,硕大的海鹰扑腾着翅膀灵活挤进来时,她还温驯地退开了几步,给对方留出路来。
站在母鸡跟前的海鹰更显大了,他进屋后没有打扰小母鸡进食,而是低伏下身子,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无害感。
小母鸡也确实没有对他感到害怕,她啄食完地上的小海鱼,好奇地绕着海鹰溜达了几圈,期间啄啄对方沾染鱼鳞的坚硬喙羽。
最后才像是玩腻了一般,掉转身子向自己的窝哒哒走去。
而海鹰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个亲近的机会,他紧盯着小母鸡圆润翘起的尾部,素来敏锐的鹰眸都缩瞳成了竖线,暗藏浓重的兴奋与想要交尾意味。
临近进窝前,小母鸡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倒在地面,她惊慌失措地“咕咕咕”直叫起来。
然而顾阿妈不在,整个屋里就只有海鹰的低鸣声在安抚着她……
远在渔村的顾父知晓小宝儿出生的消息,眉飞色舞极了,也顾不得村里海崖上新一季将要成熟的菜蔬,径直带上许多禽肉与禽蛋,就开着油船过来探望。
他来的时候,顾宝才刚满二十天,粉嫩的小嘴巴里吐着泡泡,看得顾父心都化了,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海岸渔村里的事情多,又处于夏季结束后的换季时期,眼看新一轮冬天即将到来,海崖梯田里的成菜都急待收成后换成杂粮,以供村民们囤粮过冬。
这种无法自给自足的日子总归是不好过的,因此崖上的作物对于村民们来说相当重要。
不过还好,陶粟和顾川送出去的那一大袋农种里有不少玉米和稻麦的种子,渔村里的人将这些优质粮种精心培育成植株,还把成株上结出的果实尽数留存了下来。
出自陶粟空间的粮种品质很高,又被精心养护,因此种籽的产量倍多,到了明年完全可以让海岸渔村实现自产自销的生存发展。
小屋外,顾宝被顾父抱在怀里略逗了一会儿,饶是天气还热着,但顾阿妈总怕她会着了风生病。
“行了,看几眼就得了,别让风吹着孩子……”她急急忙忙又将顾宝抱了回来,脸上顿时换上慈爱的表情。
陶粟还在月子里,门口床边的碎布帘拉得严严实实,顾阿妈将小宝儿抱了进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身影。
顾父追望几眼,又不好意思多看,恋恋不舍地赖在小租屋的门口,哪怕离孙女与发妻近些也是好的。
屋里头,陶粟正躺靠在松软的被铺上喝着温热的甜蛋汤,小宝儿一靠近她,就像是闻到了母亲的味道,顿时饿哭起来。
顾川连忙从顾阿妈手里接过她,放到陶粟身旁,让她喂奶。
布帘子外人影幢幢,陶粟知道顾父在外面,抱着顾宝不太好意思直接喂,臊眉耷眼地搡了顾川一把。
端着空汤碗的顾川顿时领悟到意思,忙从屋内走出,顺带体贴地关上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