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摊的车轱辘下,隐约露着片灰色衣角,正是方才那小贩的穿着,想来人已经被撂倒,正躺在摊后。
几日不见,和尚脸上欠揍神色一如既往,讲话抻着慢悠悠的调调,单往那一站,总会给人一本正经的错觉。
“姑娘怎么一直瞧着小僧?事先说好,小蹭卖货不卖色,姑娘还是休要肖想。”
若是平时,瑶姬定会狠狠挖苦回去,可如今,她却半点同他逗乐的心思都没有。
“连通缉令都敢改,还堂而皇之跟来康乐城,圣僧的狗胆,当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瑶姬并未逃走,在离货摊还有段距离时停住脚,不冷不热地回道。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疏离,玄行微扬的嘴角不自觉放下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如初:“还当你这辈子都不肯理人了呢,眼神怎的这般凶。”
他拿着湿帕来来回回只擦一处,再蹭下去都要把摊面擦漏了。
瑶姬单挑眉,后知后觉这似乎是玄行喜欢做的表情,面上隐忍的怒气又瞬间加重了几分:“我曾当你是朋友。”
玄行擦帕的动作一滞,眸中的笑意清冷了几分:“认我做朋友……阿瑶啊。”
将帕子扔在一旁,玄行转了转纤瘦的手腕,扬起的嘴角染上三分苦色。
“曾经罢了。”瑶姬不明白,她才是苦主,对面的这混蛋为何要做出副落寞模样。
把她坑到风春楼,又坑来了千娇会,难不成还指望她能一笑而过?
清冷蟾光为玄行殷红的眼尾,渡上层隐秘的幽远,仿佛不慎掉落寒潭的口脂,绛红灼烈,却又肉眼可见地慢慢被霜封。
徒留朦胧后的一抹红。
“小僧不过好奇你的占卜之术,怎么时灵时不灵?”
玄行重新扯开笑,语调却略微低沉,不似方才那般轻扬。
“你能算准楚思亦与赵郎私奔时会遇难,也能算准她有意坑害于你,怎的偏偏算不准我?”
“因为我曾经信过你!”
瑶姬怒道:“未卜先知需要我付出一定代价,非到不得以处我不会用!可就因为你,我白白废了两次!”
玄行微怔:“两次?”
“第一次,我以为你当真拿不出饭钱,才去占卜还钱脱困,第二次便是方才,逃出羽仙楼!”
瑶姬已经很久没有情绪这么不稳定过了,她曾以为玄行跟那两个狗屎男人不一样,起码睡在他身侧能得安稳,随意闲聊也不用瞻前顾后地思虑。
她以为玄行……
呵,她凭什么以为呢。
聊了半晌,瑶姬忽然觉得很没劲。
跟这家伙啰嗦又能如何,左右他身上有功夫,打又打不过。
绥廉国的官府都是些酒囊饭袋,拿了银子也不干实事。
罢了罢了,就当从来没认得过他,从此后山高路远再不相见。
瑶姬将手中的绳子狠狠丢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