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氏猜他是不是又和云巧闹了别扭,平心而论,论心胸气度,墩儿赶云巧是差了些的,认识云巧这么久,从没看她甩过脸色,性子跟水似的温柔。
她又站了会儿,隐隐看到纸糊的窗户推开条缝,无声笑着进了灶间。
开个窗走了几步而已,唐钝两只脚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咬似的。
脑子浑浑噩噩的,灶间洗碗刷锅的动静没了,窗外黑暗寂静,他挪了挪腿,惊觉使不上劲,整个身子像沉甸甸的石头用绳子捆着架在火上烤,汗流密布,很快湿了身下的凉席。
嗓子干得发疼,浑身快虚脱了。
他知道自己发烧了,张嘴想喊人,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儿来。
突然,轻掩的窗户边传来云巧压低的声音,“唐钝,你睡了吗?”
他这会儿意识还在,且清晰听到她的话了,但脑子不听使唤,没法回应她。
“唐钝,我睡不着。”她嗓音细细的,“你家的床太软了,我害怕。”
床铺了稻草睡着才舒服,她不习惯?他迷糊想着,吃力地动了动唇,仍听不到自己的声儿,不过窗户窸窸窣窣地打开了,有脚步声靠近,他想喊她,握紧拳头,拼尽全力。
云巧刚走近,突然被他破音的‘云巧’两个字吓得颤抖了下,屋里黑,她瞧不见他的脸,摸到床边蹲下,伸手探他的褥子,“唐钝,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床上一片安静。
她放柔声音道,“不怕啊,醒来就没事了。”
每次她做噩梦,黄氏就会轻拍她的褥子,她想学黄氏哄着他睡觉,哪晓得碰到片湿润,她稔了稔手指,湿漉漉的,诧异,“唐钝,你尿床了?”
唐钝屋子的格局和她住的那间一样,床边就是衣柜,她慢慢起身,试探地迈出脚,小心翼翼走到柜门边,喃喃自语道,“尿床换了就好,每个人小时候都会尿床的,你别怕啊,我给你拿衣服。”
她不会划火折子,点不燃油灯,只能摸黑做事。
衣服也是她在衣柜里随便拿的,她展开认真摸过,有袖子的,回到床边,她去捞唐钝,发现他前襟后背都是湿的,难怪爹总叮嘱她夜里少喝水,原来怕她尿床把衣服打湿呢。
她坐在床边,抬着左手,让唐钝躺在她臂弯里,解他衣衫时,手抬起又缩了回去,“唐钝,我是姑娘,不能给你换衣服呢。”
当即将他放回床上,出去喊老唐氏。
老唐氏睡得正熟,猛地听到云巧喊,以为出什么事了,火急火燎套上衣衫跑过去,只见云巧跪在窗户后的书桌上,愁苦着脸道,“奶,唐钝尿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