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尽全力站了起来,没有再管什么规矩礼仪,她们既然要她死,她还何必管这些。她要和徐浔柔换,她要去做九都王的侧妃。
太夫人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仍旧只把她当作一个旁观者,继续和她的父亲以及那个只知道打她们姐妹主意的嫡母商量她的婚事。
她只想逃离这里,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往浔柔住的盈丈阁走。她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她知道她不喜欢浮华虚名,可是她想要,既然如此,她就应该成全她的。
浔柔在盈丈阁里,她站在书桌之后,正在提笔写字。看见自己过来,她似乎并不意外。而自己站在她面前摇摇欲坠,她也并没有要扶一扶她的意思。
她只好自己站稳了,向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浔柔放下了笔,甚至还拿起她刚刚写的字欣赏了一番,才望了她一眼。她迎上了浔柔的目光,一颗心蓦地就沉了下去,涟漪无尽,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从没有这样慌张过,又连忙向她许诺,自己成为侧妃之后能给她的一切好处。
徐浔柔笑了笑,“六姐姐,若是你能给我这些,我为什么不自己伸手去拿呢?”
这样简单的道理,她也不会不懂,不过是不想死心罢了。“没想到你也是这样,到底还是贪恋荣华富贵,若有了机会,又怎么肯放手。”
她知道徐浔柔一直看不起她,她一直自己以为高贵,将自己妆饰的仿佛不爱钱财与地位,原来在利益面前,不过也是这样的货色。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好像她把她全然看透了似的。“六姐姐,你真是没救了。”
但是徐浔柔凭什么这样笃定?她要转身离开,徐沐柔一眼瞥见了桌上的裁纸刀,拿着它抵着自己的脖颈。
“今日你若是不同意与我交换,我就死在你的盈丈楼里,到时候家中有丧事,你还如何出嫁?”
她又放柔了声音,勉力收住泪水,“我是你的双胞姐姐,我们从小就在一处,你不舍得的,对不对?”
徐浔柔只是摇了摇头,“六姐姐,若是你真的敢这样做,就不至于被五姐姐一吓就惊惧成病,病过这几个月了。这世间没人比你更想活,更想活的好了。”
“况且你若是死了,恐怕还真的没有什么人会为了你而伤心。姚氏会吗?即便她还在府中,她有了我这个做王爷侧妃的女儿,她还需要你吗?”
“你应该很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她对你说的话又到底对不对。”
徐浔柔走上前来,握住了她拿着刀的手,而后轻轻将那把刀接过来,丢到了远处的贵妃榻上。
裁纸刀落下的声音太大,又太锋利,她被声音惊着,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她站在她面前,与她面对面。她们已经许多年没有捱的这么近过,尽管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们一直都是紧紧的贴在一起的。
是双胞胎,却一点也不相像。
“若是你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那你也实在是……太蠢了。”
徐浔柔把这三个字说的极尽嘲讽,一下子击溃了她的心防。徐沛柔说的那些话究竟也还没有使得她绝望,想来不声不响的徐浔柔说的话,却让她从此再也没能够振作起来。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夜夜都做梦。她爱慕了许久的柯明叙没有再来她的梦里,她病的昏昏沉沉,偶尔清醒的时候,吩咐摇秋,把她从前的画作都烧掉。
从那一年曲水流觞的春宴开始,她就已经忘不掉他了。他那么好,那么温柔,又那么细心的指点着她画作上的缺陷。他身上如松柏的香气那样清冽,她再没有遇见一个人能似他。
可她的梦真的做不到了,无论她怎样挣扎,都只能去做一个她不会看在眼中的人的妻子。
她反而反反复复的梦到李宣,那位曾经与她议亲的忠武侯府的公子。昭永十九年的上巳节,她是为了见一见柯明叙,却也曾经在灞水边遇见过他。
英武的少年将军,眉间的温柔,尽数给了他身旁笑容温婉的女子。
可惜那时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可惜她也还在做梦,眼中只有柯家叙郎。徐沛柔说的对,是她错过了改变她命运的机会,而她将不再有机会。
她再想起盈丈阁里的那一日。从小到大,姚氏一直在教养她,教养她到了十八岁,上赶着去给人做妾。
姚氏的着落,是定国公府的家庙,和二房的吕姨娘作伴。三哥哥是一直惦念着吕姨娘的。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惦念。是她生了她,养了她,却也教坏了她太多的东西。若是当年被养在郭氏膝下的是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或许也不会。她的确不如浔柔那样聪明,也许她的确不配。
已经是四月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她知道,她的人生,不会再有春天了。
第389章只疑烧却翠云鬟——徐海柔番外
人间四月芳菲尽,徐海柔很快也要离开燕京了。
昭永十九年之后,她的母亲住到了定国公的家庙里,周围只有青山掩映,没有任何的花朵。
母亲的生辰,每一年的节日,她都会去看望她。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带着言哥儿,还有的时候,是和她的姐姐徐润柔一起。
只是母亲从没有允许她进过她住的厢房的门,有时候便是隔着院墙说话也不许。徐海柔知道她母亲怨她,其实她也是,可是她们毕竟是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