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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音晚瞳仁里一汪静水被凛风揉碎,眼泪大颗大颗地溢出来,她自己却似无知无觉,眼底冰凉,仿似绝望。

那样多的泪,如珠玉碎去,滚落无休,染湿她的鬓发,一路洇入枕面雨丝锦上的团花织纹。

裴策顿在那里,似看着掌中拼命紧握的一块冰,终究化了个干净,淅淅零零逝尽。

僵持良久,裴策最终没有更多动作,只是淡漠寒冽地吐字:“孤待你,究竟有哪一点不够好?”

话里竟有不易察觉,无助的颓唐。

江音晚心头如密密长针扎着,麻而乱的疼。

究竟有哪一点不够好?若真是他设计陷害了江家上下,竟还能这般倨傲地认为,他施舍的锦玉与金笼,便是对她好?

江音晚终究问出口:“殿下可记得,王益珉这个名字?”

兵部侍郎王益珉。裴策微微蹙眉。

“殿下可知,他凭何从兵部职方郎中擢升为兵部侍郎?”

江音晚仔细凝睇着裴策的神色,不愿错过分毫变化,又害怕真的捕捉到破绽。然而裴策的神情只是滴水不漏的澹静。

她克制着心头的慌与疼,继续说下去:“柳昭容告诉姑母,是他向陛下献策,炮制大伯谋反一案。”

裴策眉目一霎沉凝,薄唇紧抿,杀机如刃,寒芒毕现。江音晚却无从确认,这杀意是否为灭口而起。

她的语调几乎带了颤抖,一字一字吐出来:“而前世,您又为何迁升他为江州刺史?”

裴策微滞,修眉旋即紧蹙,漆眸深浓难辨。

他伸手轻轻抚上江音晚愈发孱白的面颊,拭去那些泪珠,嗓音低低沉沉:“孤并不知道此人所为,彼时只是因材施用,晚晚是为这个生孤的气么?”

江音晚紧紧凝着他,不敢有分毫松懈,仍无从堪破他话意真假。她接着说下去,每一字都是鲜血淋漓的痛:“前世,柳昭容在迁去西苑前曾告知我,王益珉是您的人。”

寝屋内分明仍是暖意融融,却似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骤然冷下去。

裴策俊容如淬了凛霜的长剑,寒光夺人,闪过他的眼底。那眸色漆黑,是浓墨泼出,噬人性命的暗夜。

“柳昭容。”他缓缓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敛着血影刀光。

香漏烟烬无声落下,裴策松开了对江音晚的桎梏,金链又是一阵轻响,他慢慢为她重新掖好衾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坐在床畔,忽而轻轻嗤笑了一声。他与晚晚,竟被那个女人轻飘飘两句话,玩弄于鼓掌之中,蹉跎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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