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龙潭是城北近郊的一处小瀑布,溪流错落,岩石嶙峋,前些年才辟成公园,因为岩窟凉爽,常有人到此消夏;然而此时正值隆冬,便冷清多了。这酒店是新修的中式庭院,飞檐斗拱,雕花窗格,且院落里亦仿着隔墙岩峰的样式用花岗石垒了几处假山浅池,里头孤立着两茎枯荷,行到近旁才发觉是黄铜仿铸的。
那侍应将他二人引到一处小院落,开了房门,里头水汀烧得很暖,唐恬一进去,只觉得自己没肿的那半边脸也灼烧起来,叶喆却泰然自若,把自己的大衣从她身上捞下来,摆了摆手:你去洗洗脸,洗洗头发,收拾好了我再送你回家。
唐恬自去洗漱,把卧室和浴室的门都插了起来,犹觉得那中式隔扇的插销不太牢靠。叶喆在外面听着,不由撇了撇嘴:这丫头傻不拉叽的,防他倒比防贼还上心。待了一会儿,听见里头有水流响动,不觉恍惚了一瞬,倒想起那天在如意楼,他叫樱桃从楼上一盆水泼下去,浇出了一棵青青葱葱的小油菜,嫩生生的挂着水珠,叫人很想掐一掐。
他心思忽悠悠一荡,里头的水声似乎更清楚了,叶喆砸了砸嘴,唉,孤男寡女,她防备着他一些也是有道理的。他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怎么都觉得没着没落,干脆打电话叫侍应送了一桌茶点过来,几块点心下肚,方才觉得踏实了点。
可是他在外头等了一个钟头,也没见唐恬出来,女孩子这种事情弄得慢是常事,可她这也太慢了吧?她在里头干嘛呢?不会是不能吧?她也没吃那么大亏,不过,这小丫头脾气太坏,万一叶喆琢磨着,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可自己却先哎呦了一声,原来是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他一边倒抽冷气一边过去敲门:
唐恬,唐恬恬?你好了吗?你干嘛呢?
我没事,我唐恬很快就应了声,可是听起来又虚又怯。
叶喆听着,皱眉道:你干嘛呢?赶紧给我开门。他说完,里头却没了声响,叶喆不耐烦起来,我说唐大小姐,您分得清好人坏人吗?再说,你去照照镜子,就你现在这副尊容,跟路边儿那流浪狗似的,小爷我也没有胃口啊!
他话音还没落,房门已开了一线,唐恬的声音软软飘了出来:我衣服都脏了,我现在洗了也不好干。
嗨!叶喆又好气又好笑:拿出来我让服务生去洗,很快就烘干了,你没住过酒店吗?
唐恬摇摇头,转身去拿衣服,叶喆伸手戳了下房门,那一线缝隙便缓缓张开了,只见唐恬裹了酒店的浴袍,吹到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沐浴后带着水汽润泽的暖香弥漫在空气里叶喆飞快地瞟了两眼,赶紧收回目光。唐恬捧了衣服出来,见房门虽然打开着,但叶喆双手皆插在裤袋里,侧了半边身子站在门口,根本没有朝她张望。
叶喆从她手里接过衣服,看着她满面绯红,水汪汪一双眼透着委屈羞怯,浴袍下光洁纤细的小腿也微微泛着粉红光泽,顿时觉得口里有些干,脱口道:你吃点东西喝点水,我拿去给他们。依他自己的习惯,必是要打电话叫侍应过来取的,然而那样一来,他和唐恬两个人待在这儿,她又没衣服穿,他随时有可能把她盘菜给焖熟了他想一想,就觉得信不过自己。
叶喆到前台把唐恬的衣服交给侍应,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回去为好,这件事一不小心,英雄救美变成趁人之危,那他可就前功尽弃了,索性就坐在前台喝茶,一直等到唐恬的衣服洗好烘干,又叫个女服务生给她的背带裤补了扣子。那和他相熟的侍应在边儿上看着,低低笑了一声,叶喆一听,恼道:笑什么笑?
那侍应吐了吐舌头,您这也折腾得太厉害了。
叶喆虎着脸啐了他一口:狗嘴里不吐象牙,小爷我今天是英雄救美。
哦。那侍应先是恍然,继而眨着眼睛笑道:那演完英雄救美,跟着就是以身相许了吧,戏本子上都是这么演的。
叶喆扑哧一笑,言不由衷地丢下一句胡说八道,便拿着洗好的衣裳转了回来。
13、月慢(四)
房间里静悄悄的,卧室的门虚虚掩住,他叫了声唐恬没有人应,推门一看也没见人影,再仔细瞧了瞧,原来唐恬是蜷在床上,一动不动,大概是等得犯困,睡着了。叶喆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见她团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呼吸匀停,俨然是睡熟了。
叶喆不禁摇了摇头:吃一堑也不长一智,这么快就不防备他了,他说他是好人她就信吗?他现在要是起点儿坏心,她叶喆撇撇嘴,手指在她腮上戳了戳:笨蛋!触手所及,是女孩子的肌肤特有的娇柔细净。
嗯 不知道是不是他出手重了,唐恬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皱着眉头往床里又蹭了蹭。中式的缎面被子不像羽绒被那么蓬松,她一动,就有了缝隙,叶喆瞧着她睡袍领口露出的一点锁骨,又是倒抽一口冷气,有时候看不见什么比看见了什么,更叫人心神不宁。
反正她不知道,摸摸她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