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声音,苏眉便觉得太阳穴陡然一跳,脸色也跟着白了。
林如璟循声去看,却见一个颀秀俊朗的年轻军官正风度洒然地朝她二人走了过来,制服上的泛着金光的领花铜扣在阳光下,刺人眼目。她停了脚步,对苏眉道:你约了朋友啊?
啊,没有。苏眉犹自震动于虞绍珩的突然出现,以及他他为什么没有通知,就擅自改了对她的称呼?就算有陌生人在,他不好意思叫她师母,也该叫她一声许夫人。
说话间,虞绍珩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
苏眉心中纷乱,但也知道于人前不可失礼,便用最平静的态度为他二人做介绍:这是先夫的学生,虞绍珩先生;这是我的同事,林小姐。
先夫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林小姐,您好。林如璟没有伸手的意思,虞绍珩便也只微笑颔首。
虞先生。林如璟亦矜持地点了点头,对苏眉道:既然你有事,那我先走了。说罢,也不待他二人出言相留,便拎了手袋飘然而去,耳畔尤勾到虞绍珩同苏眉的两句话不打扰你吧?
没有,我和同事约了去吃饭。
虞绍珩闻言一笑,和昨天送她回来时的肃然冷淡截然不同,依旧是从前的殷勤温雅:
那正好,我们也去吃饭吧。
苏眉却攥紧了手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用麻烦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她的口吻虽然温和,但遣词却是明确无误地拒绝。
虞绍珩似是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边走边说?
苏眉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像一片收紧了羽叶的含羞草,那我就不陪了,我想,我们不太合适一起吃饭。
虞绍珩一愣,为什么?
苏眉的指甲抠进了手心,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性快刀乱麻讲个清楚,免得夜长梦多她一想到夜长梦多,立时便想起昨晚的噩梦,颊边一热,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敢,微微垂了眼帘,冷着声音,低低道:
兰荪才过世不久,我本来就不应该经常同人交际。你是他的学生,但别人不一定知道,我们一起出入,会让别人有不好的想法,这样对兰荪不好,对你也不好。
她一口气说完,脸颊却因为惭愧而微感热辣,她急于同他划清界限,固然有她宣之于口的种种缘由,但说不出来的,却是连她自己也难以厘清的迷离心绪。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呢。他的声音又轻又凉,像冰过的钢针从她脸颊上飞快地滑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苏眉讶然抬头,却见虞绍珩面上写满了凝重歉意:是我做了什么事,冒犯了师母,或者有损您的清誉吗?
苏眉忙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这样来找我,很容易让人误会
是吗?虞绍珩的脸色倏然一寒,要是有什么人误会了,师母不妨告诉我,我去跟他解释清楚。他突如其来的冷峻神色让苏眉一惊,忙不迭地摇头:
没有,没有,我只是担心
既然我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也没有人这样莫名其妙,您还担心什么呢?他平静地看着她,深邃而明亮的眸光仿佛是水底珠蚌初开。
她担心什么?
她担心他对她有非分之想?这听起来不啻一个笑话;她担心她自己她若是说了出来,简直就是丑闻。他以为她一讲,他就该会意的事,怎么会尴尬到这个地步。
她急切地想要拼凑出最恰当的言辞,却听虞绍珩先开了口: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我这个做学生的,是应该有所避忌。
苏眉一听,锁紧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正要附和他的善解人意,虞绍珩却又道:那如果不是我单独约您吃饭,就没有这些麻烦了吧?
嗯?苏眉犹疑着道:是吧。
虞绍珩莞尔一笑:那我们走吧。
你还约了别人?
其实,今天好像是唐小姐心情不大好,叶喆做东想请您吃饭,可您办公室的电话没打通,所以叫我过来接您。虞绍珩坦然说罢,又倍加无辜地补了一句:我也是下午才接了他的电话。
苏眉听着,面上越发尴尬起来,图书馆的电话下午线路检修,确实有小两个钟头打不进来。
虞绍珩见她默然不语,便像安慰她一般说道:晚上我还有别的事,一会儿送您过去我就走。
哦,好。苏眉思绪芜杂,听到他这句话只觉得求之不得,却无暇细想其他,麻烦你了。
唐恬最喜欢的馆子是一家叫涂山的火锅店,连着三年都在这里过生日,一直痴心不改。虞绍珩在马路对面停了车,却没有马上送苏眉下来,手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缓缓说道:
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很抱歉。你放心,以后我尽量不和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