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珩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记:傻瓜,欧阳阿姨又不知道。这么大的雨,她还能来检查?说着,又把苏眉按了回来。
可是苏眉一脸的忧心忡忡,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太离谱了,我不能骗我舅母。
虞绍珩却不以为然:上回我去看你,你还骗你母亲呢。
我苏眉语塞,虽然从小到大,她也说过谎话,可都是事都临头,逼于无奈才编的,自己又心虚害怕,几乎每次都被戳穿;可到了虞绍珩这里,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被他说的有板有眼理直气壮,叫人真假莫辨。
她想了又想,只得皱眉道:我不能在你这儿待一个晚上。
虞绍珩眼波一转,笑道:你怕我情不自禁?见苏眉偏过脸不敢看自己,便正色道:好了,我保证老老实实的,就像现在这样,坐怀不乱。
苏眉仍是摇头:不行的。
为什么?虞绍珩奇道,歪着头看了看她,恍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怕你自己情不自禁。
苏眉恼道:你别胡说!
虞绍珩揉捻着她的手指,仿佛做了极大的让步似的: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你好歹陪我吃了晚饭,要是雨停了,我就送你回去;要是雨不停,那就是天留客了。
31、赚煞(一)
庭院里的地灯宛如散落的星光,照出一簇簇深红的枫叶和无尽的雨幕。宝蓝底子的珐琅暖锅里用瑶柱竹荪煲了汤汤,虞绍珩舀了一盏递给苏眉,苏眉轻轻说了声谢谢,绍珩笑道:不许这么客气,举案齐眉的腔调我可不喜欢。
时间久了,苏眉也有几分惯了他的调戏,面上隐隐一红,看着他兴味盎然,心里却明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不由自主地便软了心意,言笑间皆蕴着一缕恬静的温柔。
两人不觉说到唐家的事,苏眉倒是十分关心。她和唐恬多年好友,却因为唐雅山的事翻了脸,两人最后一面,还是那日在法庭上;此时听虞绍珩说起,忧心道:那唐伯伯会怎么样呢?
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苏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恬恬很可怜,林小姐也很可怜。
虞绍珩淡淡一笑: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苏眉反驳道:至少恬恬没什么错。
虞绍珩却不以为然:她父亲在外头养了个女人,都十年了,她一点都不知道,也是蠢。
苏眉想了想,试探道:你会帮唐伯伯吗?
绍珩笑微微地打量了她一眼:你求我,我就帮。
苏眉静静喝了勺汤,垂眸道:这样不好。
虞绍珩闻言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管了。
苏眉听他这样一说,顿时觉得更加对不住唐恬,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虞绍珩看她左右纠结,只觉得好笑,你放心,唐雅山多半是判过失致死,扣掉假期, 不过四五年的事。
他说得这么轻松,大大出乎苏眉的意料:你怎么知道?
虞绍珩笑道:他要是存心灭口,把那女人约出去不是更方面?哪儿还用得着亲自跑到她家里去?苏眉听他如是说,亦觉得有理,且这样想来,事情也比另一种解释更让人容易接受。
吃过晚饭,虞绍珩便把苏眉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敞厅。她走进去几步,便觉得脚下的地板异样,下意识地用脚尖点了一下,绍珩见状笑道:这屋子是用来跳舞的。上回教了你一半,这次补齐了。说着,径自走过去开了唱机。
《que sera, sera》的旋律一放出来,算了,我学这个没什么用苏眉犹要推脱,虞绍珩已经不由分说扶住了她的背:这可说不准,艺多不压身嘛。
此时此地,既不同于栖霞的衣香鬓影,亦迥异于地下俱乐部的暧昧迷离;庭院里灯光和雨光透一扇扇拱形落地窗在房间里如水波般辉映荡漾,纯美悠扬的女声抚慰着忐忑的人心,她依着他的指点,在他手中婉转回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但却并不空寂,他们或深或浅的影子在墙壁上时聚时散,缠绵不休。
他的眸光灼亮而温柔,像是枝头的青翠果实将秋日暖阳折射到她身上。不知从第几节旋律开始,他不再纠正她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和墙壁上的影子一样融在一起。
她因循的,不再是舞曲的节拍,而是他沉实的心跳。
从未有过的欢愉静静地流淌在她的脉搏里,她的人变得很轻,仿佛正在渗进一场梦。
他身上柔软的亚麻衬衫比冷硬的制服更容易让人亲近,她的脸庞贴在他胸口,不知是他烫还是她烫,恍惚间,她再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却明明白白觉得:这一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温柔静好。
眉眉,雨停了。 他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一起送到她耳畔。
她的梦境像一整幅绚丽柔软的丝绸被魔术师倏然收进了袖笼,苏眉仓惶地仰起头,甚至来不及掩饰眼中的失落,本能地望向窗外,却见玻璃窗格上水流横斜,雨意犹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