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讶然不知应该如何发问,绍珩已经动手拆了蛋糕盒上的花结,一边移开盒盖一边抬头笑道:
不能吹蜡烛了,展厅里禁明火。
33、望梅
我不能喝酒。一见虞绍珩递过来的酒杯,苏眉立时条件反射地摇头。虞绍珩并不劝她,擎着杯子只是笑。他春风拂柳般的笑容让她赧然,她应该有足够应付一杯香槟的成熟。
苏眉把酒杯接在手里,镇定地啜了一口,一抬头,正对上他赞赏的目光。这略带揶揄的赞赏让她想起他说过的眉眉,你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
她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当然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或许是酒的缘故,或许是他的缘故,这非同寻常的空旷,也不再让她觉得不安,反而释放出一股轻盈的自由。她拎着酒杯,嫣然一笑,从他面前转开,仿佛半圈翩然的旋舞。
虞绍珩望着她的背影,眼中的笑意越凝越深,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轻松自在的姿态。
她被情感和生活追赶着,直接跳进了成人世界,就像戴上虎头帽就装作自己是老虎的小孩子,浑然不觉自己破绽百出。然而,这让她有一种模糊的美,糅杂着少女的澄净和小妇人的温柔。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将会是个不错的妻子,教养良好,不过分的美丽,体贴,安静,具备成就一段长久婚姻所必需的妥协和忍耐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唯有这一刻,她轻盈如蝶舞的笑容,仿佛月光下的淙淙有声的溪水,从他心上疏忽淌过,漫开了一片温润清甜,叫他始料未及,有瞬间的恍惚。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脚步在展厅中移动,见她停在一幅画前驻足许久,便放下酒杯,慢慢踱到了她身旁:你喜欢这幅啊?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苏眉还是习惯性地压低了声音:我很佩服画这画的人。
为什么?
她是国内最早画油画的女画家,那个年代,很不容易的。
绍珩听着,看了一眼画作下方的铭牌,牵了牵唇角:我家里有她的画,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苏眉抿了抿唇,别开脸要走,虞绍珩却抢先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指蜷在他掌心,不说话,也不回头,静静听着他的脚步跟在她身后。楼梯拐角处缀满流苏的水晶灯闪烁着冰晶般的光芒,恍然间,她仿佛是穿行在故事里与世隔绝的城堡,然而她忽然停在了台阶上,转过头望着虞绍珩,也许他有资格扮演一个王子的全部戏码,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胜任一个公主的角色。
怎么了?她茫茫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遥遥望过来。
嗯刹那间的感触无法宣之于口,她只好匆忙寻个借口搪塞:我还是觉得我们这样麻烦别人不太好。
不会的。虞绍珩洒然一笑:艺术品和艺术家都是很需要人赞助的,人家会不会觉得麻烦取决于你愿意提供多少帮助。
苏眉闻言,便想起先前虞家给图书馆捐钱的事,脱口道:那那要多少钱呢?
虞绍珩见她眉宇间的郁色呼之欲出,狡黠地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打听了一下,明年有没有人打算附庸风雅到美术馆来买个好,顺便讨个人情罢了。
苏眉听他如是说,稍觉心安: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等明天正式开展之后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虞绍珩孩子气地摇了摇她的手:明天就不是你生日了呀。
一边说,一边揽了苏眉上楼,笑吟吟地说道:你现在这么贤惠还早了点。等回头我们结了婚,你再惦记着帮我省钱也不迟。
苏眉既怕自己耽搁的时间太久,又觉得走马观花匆匆看过未免辜负了虞绍珩一番心意,便只捡着自己感兴趣地画作观摩;然而七八个展厅看下来,也将近十点钟了。虞绍珩抬腕看了看表,欣然道:好了,过完生日,该庆祝新年了。
苏眉一怔,我得回去了。那边的音乐会现在也完了,我这会儿回家刚刚好。
绍珩不以为然地拉着她走到车边:惜月上台演出那么辛苦,你不陪她吃个宵夜吗?你们女孩子磨磨蹭蹭吃完东西,也要十点一点了,当然得去滨江广场倒数跨年看烟火了。晚上回去就这么说,我保证你过关。再说他幽邃的眸子忽地一暗:
我还没想好下次怎么约你出来呢!不多陪你一会儿,我怕你想我。
他温热的气息在冬夜里激得她颊畔一麻,苏眉忙道:不会的
虞绍珩眉峰一挑,凉凉笑道:不会想我?眉眉,这么些日子,你可是一丁点儿良心也没长出来啊。
不是苏眉面红耳赤地想要解释,却被他拉开车门塞进了副驾。
他身上清淡的白檀气息惊动了她,苏眉迟疑了一瞬,还是鼓了鼓勇气磕磕绊绊地警告他:你你别乱来。
虞绍珩留神看着后视镜倒车,听着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诧异过后不由轻笑出声,瞟了一眼她心有余悸地申请,拖长了声音说道:是你别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