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只好用手按了按,好像差不多,厚实一点。
那虞绍珩突然迫近了她,十分认真地道:比我们在栌峰睡的那张呢?
他幽澈的眸子在她眼前骤然放大,方寸之间,她根本无处可躲,语无伦次地答道:我忘记了
虞绍珩又惊讶又惆怅地看着她:这么要紧的事,你都能忘?你也太太伤人了
苏眉也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很靠不住,只好期期艾艾地道:不是我没留意我都记不得了
那总比我车里好吧?他话锋一转,苏眉来不及细想,便敷衍着点了点头:嗯。 话一出口,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嘴唇翕动了两下,嘤咛一声,拉过床里被子把脸孔埋了进去。
虞绍珩笑不可抑地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眉眉,眉眉,可以了,别赖在床上了,起来吃饭。
晚饭虽然不是虞绍珩亲自下厨,但几样小菜却都精致非常。夜色渐浓,两个人便要出门观灯;然而快走到园子门口,苏眉的脚步却慢了,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虞绍珩低头看了看她,轻声道:你是不是不想到文廟街去?
苏眉抿着唇点了点头: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灯会也很闹的。
虞绍珩温存一笑,把她拥进怀里:那我们就待在自己家里。
苏眉伏在他胸口,柔柔道:你要是想去,我们等一下再过去好了,今天是十五,灯会到很晚的。
虞绍珩慢慢抚着她的头发,低低笑道:试问莲灯千炬,何如月上梅花?
苏眉静静贴在他怀里,良久,忽然叫了一声绍珩,抬起头来仰望着他如月色般清朗的眼眸:我喜欢你。
绍珩凝眸看了她片刻,朗然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求婚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女朋友看房子。
到了行礼当日,苏眉五点钟就被母亲叫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忽然异常地平静,昨晚之前的种种忐忑忙乱一夜之间都消失在了早春晴朗空净的琉璃天色里。直到从镜子里看见身后母亲忧喜参半的神色,才莫名地鼻尖一酸,滚出两行眼泪来。
苏夫人一见,连忙拿手帕给她,哄道:不要哭,叫别人看了,觉得我们小家子气。
母亲如是一说,她的眼泪却有紧跟着掉了一串。
38、(二)
苏一樵一早就携书出门,等虞家来接人的车子开到门口,也仍是不见回来。苏夫人只道他怕热闹爱清静,众人也心照不宣,且听且信。依着惯例,四个女傧相要为难一下新郎,可是惜月有意给哥哥放水,苏家和匡家的两个女孩子年纪小怕生,不好意思说话只是笑,唯独唐恬还有点底气,然而耐不住叶喆哈巴狗似的可怜相,翻着白眼把钥匙丢给了虞绍珩。
这一下,一众少年男女并司礼随从都等着他开门,虞绍珩虽然面上仍是一派从容,心底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见众人都巴巴看着,也只好轻轻叩了叩门,格外淡定地说了一句:眉眉,是我。 这才拿了钥匙开门。
苏眉的房间狭小,陈设亦寡,此时房门骤然一开,满室简素之中,唯有她华服美饰端然而坐,手中握着一束白色的郁金香,轻纱遮面,螓首微垂,宛如蚌壳之中珠光乍现。虞绍珩和她相识已久,却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盛装,不由看住了。
苏眉的礼服样式甚简,帝政式的哑光缎长裙上加了轻薄雪纺,包裹肩臂的素纱衣袖中规中矩做到五分,一身的娟秀端庄,独独露出背后一对精巧的蝴蝶骨。
几个男女傧相见他二人不言不笑,都给叶喆递眼色。叶喆原本是出了名的爱闹,但他往日里同苏眉差着点辈分,惯了斯斯文文地跟她说话,这会儿见她一尊青瓷美人瓠似的静坐房中,一时倒搜罗不出又风雅又趣致的玩笑来,想了一想,索性伸手一拦:哎-哎-哎,给新郎新娘说几句私房话啊,我们先出去。 说着,一本正经地带上门出来,转身就趴在门上。
唐恬一见,皱眉道:你干嘛?
叶喆诡笑道:嘘我听他们说什么。
唐恬扯了扯他,叶喆却死贴着门不动,片刻之后,旁人也急了:他们干嘛呢?
叶喆怅然道:听不见啊,什么声儿都没有说着,回头扮了个鬼脸,这是没动口,难道动手呢? 话音刚落,房门一动,虞绍珩已经拉着苏眉从房里走了出来,叶喆心虚地打着哈哈笑道:你们不多说几句啊?
一班人在苏家吃了午饭出来,等候多时的记者和好事之徒纵然早已被虞家的侍从拦开,但巷弄狭窄,相机快门声仍是响成了一片。唐恬见状,吓了一跳,跟在苏眉身后躲进车里,心有余悸地问道:他们又拍不到婚礼,这有什么好拍的?难道还能登在报纸上?
虞绍珩笑道:正经报纸是不会登这些,三流杂志就未必了。
唐恬听着,嘟了嘟嘴:也不知道拍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