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长生去公社连夜把阮翠芝带回娘家,而阮翠芝回来连孩子都没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问题,所以多的是人在背后说家常,扯她的闲话。
妇人们在水稻田里薅草,就着孙小慧近的人,两眼放光问她:“哎,你那小姑子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叫婆家的人给欺负了?”
孙小慧回话说:“唉哟,没多大事,被她男人打了几下。也就他们阮家的女娃子娇气,碰都不能碰,闹这么大动静带回来,不知道还以为怎么了呢。”
妇人手里抓一把带泥的草,直起腰来休息一会,“她那男人从前也来过几次,看起来挺老实的啊,不像是会动手的人,怎么会打她呢?”
孙小慧也站起来休息,“八成是她自己作的,人家好端端就打她?怎么没来打我呢?我跟你说,我家那两个老的,最会疼女娃子,捧在手心里,就是惯的!”
另个妇人问:“那怎么说,这是不准备回去了,等她婆家的人来接她呗?”
孙小慧笑,“听说准备要离婚呢。”
“离婚?”听到话的妇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过来。
这可是稀奇话,她们真是活了一辈子没听说过,结了婚还能离的?
孙小慧说:“反正我是这么听到的,谁知道是真是假。镇上日子比山里好过,她真舍得呀?还有四个孩子呢。真敢作这妖,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把她淹死了。”
妇人:“怕是唬一唬她婆家罢了。”
孙小慧:“不是我说,人家怕她唬吗?要是我闺女,这样的作法,看我不打死她。男人碰两下就往娘家跑,回来折腾娘家人,是我半夜也得把她送回去,给人赔个不是去。也就我们家那两老的能干出这种事来,不帮着劝,让安安生生过日子,还在里面拱火,让小五子把事情往大了闹。他们阮家的闺女都是金贵人,谁娶谁倒霉。”
说着话远远看到阮翠芝过来了,孙小慧和几个妇人对个眼神,忙都闭了嘴。
阮翠芝在生产队干了两天活,第一天还算比较正常,大家看到她都会客气打个招呼,和她寒暄上两句,说多少年没看到她了。
但到第二天,一切就变得怪怪的。
阮翠芝自己就能感觉到,生产队好些妇人的眼睛就好像长在她身上一样。眼神怪就不说了,见面和她打招呼笑得也干,打完招呼转头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好些年没回来,和生产队的这些人都生分了,还有不少是别的村嫁过来的,她都不认识,所以即便觉得奇怪,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问问为什么。
按照道理来说,她一个人回娘家确实肯定是有事情。但在婆家受了委屈,和男人吵架打了架回娘家这种事很正常,也不至于让那些人用那种眼光看她。
她在心里犯嘀咕,又想不通是为什么,便也没多管,只埋头干活。
刘杏花近些年年纪大了,腰又不大好,所以近来鲜少去生产队干活。她都是在家做些洗洗涮涮的活,做做针线做做饭,扫扫鸡圈猪圈,打理一下家里的菜园子。
村里比她年纪还大的老太太也有,多是些干不了什么活的,时常就拿着针线笸箩凑在一起,一起编篮子做针线,并说些家常闲话,打发这晚年的日子。
今天中午睡完觉,刘杏花起来在家刚做了一会针线,赵奶奶和李奶奶就拿着笸箩找她来了。两个老太太自己进屋拿板凳出来坐着,弯腰捡起纳一半的鞋底。
三个人坐下来说闲话,赵奶奶和李奶奶在说话的时候对视了好几眼。然后两人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忽一起清了一下嗓子。
清完嗓子,赵奶奶看着刘杏花开口问:“听说呀……翠芝要跟刘雄离婚啊?”
听到这个话,刘杏花捏针的手蓦地一顿,抬眼看向赵奶奶,“谁说的?”
李奶奶接话道:“要谁说啊,队里全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啊?不是你说的,那就是你家里人出来说的。话传得不好听,你和阮书记真让翠芝离啊?结婚十几年了,孩子都四个了。”
刘杏花把捏针的手搭到大腿上,眉心蹙出一个疙瘩来。
离婚这话不过是阮翠芝回来那天晚上,她孙女阮溪随口提了那么一下。
因为觉得阮溪说得有一定道理,不是小孩子信口胡说,所以她和阮志高没说反驳的话,但也并没有说答应了让阮翠芝离婚,离婚这话怎么就传出去了?
难道说,是阮溪和阮洁又出去说了这话?
刘杏花心里揣着疑惑,敷衍了赵奶奶和李奶奶几句。
等晚上一家人全部到家,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她便问了这话。
她直接先问的阮溪和阮洁,“你们出去说你三姑要离婚了?”
阮溪和阮洁听到这话都是一愣,然后一起摇头。
阮溪咽下嘴里的饭说:“你和爷爷又没同意这个提议,出去说干什么?再说人多嘴杂的,就算是确定了,离婚又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我出去说这个干什么?”
就是阮翠芝真离婚了,她也不会出去说。
真离了那这就是她三姑的伤疤,她不会去碰的。
刘杏花这又看向阮长生:“你说的?”
阮长生无语:“我干嘛出去跟人说我三姐的闲话?”
刘杏花想想也是,都是自家人,个个都为阮翠芝考虑,都想阮翠芝好,怎么会出去说这种闲话让人嚼舌根子。她不会说,阮志高更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