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近来一直跟那个天下第一女道士混着,到手了不曾?”左卫仓曹参军高崇搂着个舞姬,嘿嘿地笑了起来,“要说还是你会玩,我们这些人左不过是歌儿舞女玩玩罢了,你这一上手就是个绝色道姑,口味挺野呀!”
众纨绔顿时都哄笑起来,贺兰浑拎着酒壶斟满一杯酒,笑吟吟地站起身来:“高崇。”
高崇下意识抬头,啪!酒壶当头砸来,高崇眼前一黑,模糊中就见贺兰浑一跃而上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一下接一下拍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胡吣,耶耶拔了你的舌头!”
众纨绔都吓了一跳,那些相熟的连忙上来劝解,贺兰浑松开高崇拍拍手,带笑的目光依次看过在场的纨绔:“再让我听见谁在背后嚼她的舌头,嘿嘿。”
四周有一霎时寂静,乐师停了管弦,歌儿不唱舞姬不敢再舞,贺兰浑的声音不高不低:“跟我生冷不忌无所谓,谁再不干不净地拉扯她,耶耶的拳头可不认人!”
高崇咳嗽着爬起来:“贺兰浑,耶耶今儿不打死你……”
“你可省省吧!”监门卫参军张毅一把拉住他,又向中间的乐班摆摆手,“继续继续!”
舞姬合着新起的乐声重又舞起来,贺兰浑坐回榻上,见张毅斟了两杯酒,一杯给他一杯给高崇:“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来来来,喝了这杯,一笑泯恩仇!”
贺兰浑接过来一仰脖,高崇嘴里发着狠,到底也喝了,张毅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呢!”
他也喝了一杯站起身:“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几天家里管得严,我是下钥后翻墙出来的,得赶在天亮之前溜回去,要是被家大人发现就完了。”
张毅的祖父出身军旅,多年前曾做过徐知微父亲的副将。贺兰浑一把拉住张毅:“别着急呀,我才刚来,你就要走?”
张毅咧嘴一笑:“今儿真不行,等明天,明天还在这儿,我 做东,专门请你!”
“那我送送你。”贺兰浑跟他一道起身出门,之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从前你也总出来玩,并不见伯父十分管束,今儿怎么这么严厉?”
“谁知道呢,”张毅道,“先前为着妖异杀人大半年都闷着不敢出门,好容易眼下好了,我阿耶偏又管起门户来了,非但是我,连我阿兄他们也严禁也严禁在外头过夜,奇怪得很。”
张毅的长兄年过四十,早已过了受父母管教的年龄,连他夜里也不许留宿在外吗?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赶在这个当口上。
贺兰浑越发觉得蹊跷,嘴里说着闲话送张毅出了北市,回来时便有意问起徐敬另一个副将周家的子弟:“怎么不见周五来玩?”
边上的纨绔笑道:“他外祖寿辰,兄弟几个前几天都告假出京贺寿去了。”
竟是兄弟几个一起去了?贺兰浑拿起酒杯抿一口兰陵酒,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74章
翌日傍晚, 玄真观中。
纪长清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再说一遍。”
朱獠忙又将贺兰浑交代的话重复了一遍:“郎君说宫里出了急事,跟玄门有关,问上师要不要过去一趟。”
既是这么着急传信给她, 又怎么会只问问她要不要去?况且又跟玄门有关。
纪长清蓦地想起昨夜卫隐的话,宫中可能有变。想来贺兰浑也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方便通过朱獠来说, 所以才传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纪长清起身:“青芙留下看家。”
她掠出门外,青芙急急追出去:“阿师要去洛阳?”
暮色中身影一晃,纪长清御风而起,青芙瞪一眼朱獠:“快跟上去呀!”
入夜, 张家。
巡夜的家丁刚刚走过, 树梢上黑影一动,贺兰浑落在了屋顶上。
他先前跟张毅来过张家, 知道他父亲住在东边正房,眼下踩着屋脊悄无声息地跳到侧窗前, 戳破窗纸一看,张父站在灯下,皱着眉看着墙上的影子, 神色郁郁。
这是做什么, 站桩呢?
透过窗洞四下一望, 屋里除了张父再没有第二个人, 案上榻上光秃秃的, 既没有书本信札,也没有笔墨纸砚, 竟是一丁点儿线索也找不出来。
所以大半夜的, 他一个三品的将官站桩似的站在灯底下发呆, 是为着什么事?贺兰浑隐在黑影里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张父长叹一声吹灭了蜡烛,去床上睡下了。
贺兰浑候着巡夜人过去,一掠出了院墙。
虽然没发现什么要紧的东西,但能让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如此纠结,必定是件大事,假如他没猜错,假如张家真是通过徐敬联络上了李瀛,那么李瀛这次,图谋必不在小。
出来时二更鼓响,贺兰浑从墙角牵出五花马,指了个素来机灵的仆从:“你在这里盯着,有消息即刻到张家酒楼来找我!”
催马往北市奔去,深夜里坊市寂静,空旷的大街上只能听见清脆的马蹄声响,夜风冷嗖嗖地刮在脸上,贺兰浑突然拽紧了缰绳。
不对!宵禁的规矩是每个时辰都要将坊内巡查一遍,他已经走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连一个巡街的武侯都没碰见?
肌肉一下绷紧了,贺兰浑一手抓着缰绳催马向前,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片刻后,鼻端突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