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却挣开他的怀抱,沉默又消沉地看着他手心的伤,“你不是说天下没人能伤到你一分吗?”
“其他皆别人,唯你不是。”秦尧松开,摊开手看她,平淡地说:“要是不想,你根本伤不到朕分毫。”
“可你确实因我受伤,”楚辞笑得艰难,小声苦涩道:“这是事实啊。”
秦尧平静道:“朕因你受伤,是为了见你好好的,而不是为了听你自怨自艾,想必你的母亲和兄长也是如此。”
“你说你哥哥是因你而死,可是他心中也许并不是这样认为。一家之言不可取,你复述一遍,朕心中自有判断。”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楚辞局促地脚趾抠地,看一眼秦尧脸色,改口说:“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听。”
秦尧不容置疑道:“说。”
楚辞娓娓道来:“我哥有一个朋友,他们关系很好,是韩公子。我哥少有出门,但一出门,十有八九就是找他游玩。他们年纪相仿性格相似,秉性相投,又都是在家处境不好的,因此便格外亲厚。”
“有时候他们也会说起我,我哥只有我一个亲人,能够说的便只剩我每日做了什么。那个时候,我已经在父亲请来的先生教导下学习了几年,父亲恼恨哥哥资历太差,有时候会让他和我一起听课,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他把先生对我的评价转述给韩公子。哥哥对着厚厚的书就头疼,可是韩公子却是极爱研读的人,聪明敏锐,只是为人太过刚直。”
“那时候请先生们过府来教我,一切都是悄悄的,无人曾察觉,旁人便只当我在家修习煮茶簪花。”
“我哥哥和他说了,他自然不信,认为哥哥在说大话骗人,因为我足不出户,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门,自然也没有见到过外人,不管哥哥说什么旁人都无法验证。”
“哥哥因为读书不用心时常受到父亲的责备,别人说他庸才嘲讽他有虎父却甘当犬子,他也默默认下了,可是却听不得别人说我。”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楚辞看着秦尧认真地说,语气中全无怨怼,“所以哥哥邀请他来家做客,想要他偷偷见我一面。”
秦尧立刻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悦,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无论如何,明知道楚序微对待楚辞的态度,还把外男领回家,无疑是为楚辞的处境雪上加霜。
“哥哥也是为我好。”楚辞有些无措地解释,“韩公子是韩家那一辈中天资最为出色的,要是没什么变故,待他踏入朝堂之后,会成为搅弄风云的新贵,要是能得他庇佑,我也会好过许多。”
秦尧若有所思地在心中盘点朝中和他年岁相当的韩姓人,却并无楚辞口中那样天资卓越的,既如此,要么他因为一些原因并未入朝,要么,便是江郎才尽伤仲永,泯泯于众人了。
秦尧觉得还是第二个比较恰当,十分适合那个未曾谋面的韩公子。
“哥哥并未想过其他,”楚辞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只是用词极为含蓄,并未言明“其他”又是什么,只说:“毕竟天下人皆知,到了年纪我便该入宫了,不会做他想。”
秦尧沉默,因为对一个故去的人做出不好的评价实在不应当,况且那人又是他的大舅子,即便比他还小了一岁,但是礼不可废。
“后来呢?”他主动问。
“后来,哥哥邀请他来家里做客,提前告诉父亲了,父亲并不反对他和韩家的人来往,默许之后便不再过问此事,毕竟我身边时时都有人看护,绝不会让人外人撞到。”
“先生在父亲的书房考问我的课业,韩公子和哥哥就在他的小院里闲谈。后来趁着无人时,哥哥带着他躲开众人溜到书房外面,躲在窗户下听我们说话。”
“那日我身体不适,答的不好,老师很生气,一直在责骂我,我后来便没忍住偷偷哭了。老师很不耐烦,让我去院子里跪下,我一推门出去就见到了他们两个。”
楚辞还记得那时被吓到心跳都停止了的感觉,哥哥也很慌张,韩穆却很镇定,他冲楚辞竖起食指示意不要出声。
“我被吓了一跳,”时到如今楚辞还是忍不住紧张,她说:“后来跪下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不过好在他们没有被人发现。”
楚辞的心有余悸太过明显,明显得让秦尧忍不住计较,她是担忧自己,还是为那位韩公子担心?
“哥哥拉他让他赶紧离开,我也让他们赶紧走,可是他却不理,反而偷偷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颗糖。”
楚辞眯着眼睛回味,笑的有点甜,她说:“那颗糖很甜,甜得我跪了一个时辰都不觉得累,连生病都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后来我便经常能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窗户底下,也吃到了很多种不一样的糖。”
秦尧止住她要说的话,喂给她一颗糖,换了口味,花生和牛乳的味道浓郁,花生碎焦香牛乳微甜,香甜又不会过分黏牙,好吃的让人口舌生津。
等她吃完把最后一口咽下肚,秦尧才问:“吃过那么多糖,你觉得哪种最好吃?”
楚辞迟疑了一下,心中知道最好的答案无疑是从秦尧给她吃过的糖中选一个,可是却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过了半饷,她才轻声说:“是饴糖,我觉得饴糖最好吃。”
饴糖是最低等的糖类,黄白色,色泽暗淡口感粗糙,里面甚至有尚未滤净得颗粒,连甜味都寡淡的近似于无,穷人家的小孩都不爱吃,堂堂的楚相嫡女,却说喜欢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