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夜怕是不会回了,公子,”下人拉不动他,都快哭了,“公子如今到处都不安全,宫中至少有侍卫守着,公子去避避难吧。”
去宫中哪里是避难呢,这分明是为质。
秦尧是个活靶子,人人都在看着他,人人都想杀他。他倒下了,他身边的人就都要死去,所以此时宫里才是最危险的。
秦尧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一旦赵兆在宫外控制不住局面镇不住人心,秦尧首当其冲。可是那些人的行动,需要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大鼓,拉出一个气壮山河的大旗,让他们的举动变得合理变得理直气壮。
还活着的,好控制的齐苼,就是他们最好的理由。
匡复大爻解救幼帝,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啊!
所以即便赵兆死在了外面,拦不住别有用心的人们,把齐苼送到秦尧和楚辞身边,那些人行至最后一步,秦尧和楚辞也可以拿着齐苼挡着,至少能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
其实不消赵兆交代,齐苼也心甘情愿。
站在楚辞面前为她遮风挡雨是齐苼自己情愿,站在秦尧面前为他挡刀避剑是因为他是赵兆的师弟,是他极为看重的人。
齐苼不想看到赵兆伤心。
因此他最后看了赵兆消失的背影一眼,低头理了理衣裳,安抚都要哭出来的侍从,“走吧,入宫去。”
他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却不得自由。如今飞入繁林的困鸟又主动飞回来了,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林一木,却都与他不相干了。
他心中想的惦念的,只有他院子里大缸养着的红鲤鱼,他亲手喂食长大的。
章华对齐苼的价值和作用看的分明,也对赵兆的用意清清楚楚。他也曾对这个丁点高的小孩叩头跪拜过,现在却反过来,齐苼对着章华躬身行礼。
一时之间光阴倒转,物是人非的荒唐。
章华心中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齐苼却是落落大方,既不困于过去,也不羞于现在。
赵兆把他教的很好。
秦尧和楚辞睡着,这一点的小事也不值得叫醒他们,章华自作主张地安排齐苼在偏殿休息,基于对这个孩子说不清的愧疚和怜惜,亲自抱了新被和热茶点心,还寻来消遣的小玩意。
这是仍把他当做只知玩耍的幼童。
齐苼颔首致谢,然后抱着被子睁眼到天亮。
宫里的灯亮了一夜,宫外许多人家的灯,也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