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莺站在廊下同常嬷嬷在说话,抬眼见他抱着巧姐儿走过来,连忙迎上笑问:“考得如何呢?”
“应是成了!”潘衍很有底气,若不是受舞弊案牵连,他早入翰林院任编纂职,岂会浪费这番功夫。
常嬷嬷端来一盘西瓜,黑籽红瓤绿瓜皮,巧姐儿挣扎下地,潘莺递给她一片,潘衍也毋庸她递,自拿了一片慢慢吃着,似不经意地问:“常二今回来过?”
潘莺“嗯”了一声,脸庞莫名地发红,她岔开话说:“我这边收拾的大差不厘,明儿再去替你收整,就准备搬去定府大街住了。”
潘衍回道:“你不用替我收整,就些穿戴之物和笔墨纸砚书籍,给个箱子装进去即可。”
潘莺弯唇道:“你莫忘提醒燕十三也一道收整。”
他斜眼睃她的表情,问道:“能搬离这里令你如此开心么?”
潘莺笑而不语,拿帕子替巧姐儿擦拭淌到衣襟的瓜汁,前世里她三番五次央求常燕熹带她搬离这里,却总是不可得,郁怒积聚,令本就情薄的二人愈发离心,才酿成日后大错。
如今轻取而获,她又怎能不喜呢!默少顷看着他道:“我同二爷说了,要把玉器铺和京货铺的门面收回,并开一家绣坊做营生,你觉得可妥?”
潘衍不答反问:“常二他能允肯?”
“尚未呢!”潘莺笑道:“不过他乃一员武将,胸襟气度豪迈敞亮,绝非墨守成规的文官所能媲及,我摆事实讲道理,多提几次,他定会答应的。”
“拭目以待。”潘衍并不看好,他闲时把她从桂陇县至京城这段崎岖坎坷的命运细细琢磨,常燕熹行迹待考,其间诸多巧合,定存蹊跷,不是天赐,必有阴谋。
这边不表,又过数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潘莺就唤起巧姐儿梳洗用饭,大件箱笼早就搬走了,余下一些零零碎碎,仆子也都装上马车。
她领着巧姐儿先去安国府,和蒋氏告辞,丫鬟掀帘通传,再来禀道:“昨晚夫人有些风寒,现刚醒,你们等一等吧。”语毕就返房内去了。
潘莺只得站廊前等待,栏杆上挂着画眉笼子,巧姐儿就在那嘀嘀咕咕逗鸟儿玩倒也不厌,婆子进出倒了两遍水,还是先前那丫鬟打起帘子:“夫人请呢!”
潘莺唤巧姐儿一道进房里,蒋氏正坐在桌前吃茶,遂上前问安,道明来意,蒋氏也没多说什么,态度不冷不暖,只把巧姐儿瞪了几眼。
待她俩走出院门,常燕熹正由远及近大步过来,显然才下朝,官服也没换,巧姐儿见是他就很高兴,挣脱阿姐的手,笑嘻嘻地跑过去:“老爷,老爷!”哥哥的教诲要时刻记心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贰伍章 乘吉日潘娘子搬巢 得喜讯常燕熹诫训
怎又叫老爷了?!常燕熹皱起眉宇,目光犀利地看向潘莺,以为是她教授的,沉声问:“不在房里待着,到处乱跑什么?”
潘莺就不信丫鬟春柳不告诉他她去哪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懒与他计较,抿唇回话:“双亲故去,尊堂兄嫂为长,既然分家搬离,总是好聚好散。”这话说的有歧义,她便添了一句:“日后再见不难。”
常燕熹待要开口,余光瞟见堂哥与其长随迎面近前,他拱手作揖,以示见礼。
常元敬才下朝回来,有些恍然地问:“今就要搬走么?”
见他颌首,遂叹了口气:“我实在难捉摸透你,这府邸宽阔敞大,院子众多,仆人成群,你爱住哪里皆随心意,为何非要另僻旁宅单住。你大嫂为了这事,身子都清减许多,唯恐外头生出闲言碎语,说我们终非嫡亲,而偏待了你。”
常燕熹淡笑:“你们倒是多想,我那几个妾不是在么!”他下巴朝着他,目光却瞅向潘莺:“堂哥定会好生关照她们。”
潘莺的心骤然一缩,像有什么从脑中划过、却迅即溜远而没有捉住,常元敬蹙眉低叱:“又在胡言乱语,我能关照她们做什么,至多衣食无忧。”
转而面看潘莺,严厉道:“若是对燕熹照顾不周,拿你是问。”不由愣了下神儿,细看这妇人着实好颜色。
常燕熹神情阴晴不定,却也没再多言语,甩袖道:“走了!”
日阳但得升腾即光芒万丈,照得满园花红柳绿,潘莺不晓他可有去和肖姨娘等告别,暗忖定是没有,否则还不哭啼啼的来卖惨,又觉自己想多了,他要来见谁也就隔两条街的事,数只大蝴蝶翩跹飞至身前,她拿扇子一扑,纷纷惊散逃开,有一只飞进那废院半开的院门,不晓眼花还是怎地,门内冷清清站着个年轻妇人,面容憔悴,正落寞地望过来,面容身段与她颇为相似,不由怔了怔,就听巧姐儿的唤声:“阿姐快些走!”
她看见几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潘衍和燕十三站在树荫下说话,常嬷嬷带春柳夏莺两丫头数着箱笼,她拿扇子遮在额头挡日阳儿,想想再回首,哪里还有什么妇人,不过是困顿自己的心魔罢了。
这正是:许多境界无来去,百花园中一只蝶。
又有诗曰:窗间新换蝉翼纱,门外拂尘万事新。
潘莺搬入定府大街的宅子,吩咐佣仆清扫房间、搬弄家俱,修剪花园,里外整治的焕然一新时,已数日掠过。
且说这日,她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卷棚内边替睡午觉的巧姐儿打扇,边看着春柳夏荷两丫头蹲在台阶上抓石子玩,一缕缕花香萦绕鼻息,就想起收回两间铺子这桩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