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次围猎,文臣只带了龚如清、常元敬等四五位,其它多是兵部及五军都督府的侍郎及将军们,还择选了新入翰林院的庶吉士三员陪随,潘衍赫然在列。
到达亦庄,不及歇息,皇帝已整装待发,兴致勃勃地要骑马入山林捕兽,常燕熹禀明道:“皇上先不匆忙,让我等先进山林勘察,确无异样再去不迟!”
皇帝朱镇仍让近侍继续替他穿戴盔甲,一面笑道:“你思虑太重,纵是皇叔欲有所动,眼下也实非绝佳时机,反有打草惊蛇之嫌。”
常燕熹力劝:“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朱镇拍掌大笑:“此来不就为打大老虎的么!朕意已决,你毋庸再劝。”
一行人才走至廊前,哪想山里阴晴不定,招云片雨,一声雷鸣,雨若豆筛,遂只得先避入厅内用午膳。
侍从摆上酒菜,皆是山里野味,海里鲜味,又送来现烤的鹿肉,割成小块,油滋滋摆盘上桌,朱镇很有兴致的各样都尝了些,颌首笑道:“酒是色媒人,既然好酒好菜在此,岂能没有歌舞,朕让人挑拣了几位教坊司的乐伎随行,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即命领她们来助兴。
众人心底暗自吃惊却不表,唯有常元敬不赞同道:“既然是来围猎,怎能沉湎酒色,皇上此举欠妥当,待回去臣等恐又要被太后诫训。”
朱镇不恼,反笑嘻嘻道:“那就请常阁老多担待!”
常元敬喉咙一噎,还待要说,歌姬已鱼贯而出,便把话咽下,暗忖倒底是少年皇帝,玩心甚重,这样未尝不可,他反正姿态做足。
不肖片刻,就听得奏乐悠扬,唱音婉转,五六歌姬着齐胸纱裙翩然起舞,面容姣好,婀娜身段如春柳摇曳,犹以其中一女子最出色,鸦发如云堆,面若瓜子,黛眉杏眼,红烈烈一弯唇勾魄荡,她忽然辄身把纱衣脱解落地,只着一片鹅黄抹胸,松松于颈后带子系成结,背脊欺霜赛雪,美人骨暗藏风情,再顺那风情往下,竟是无处不销魂。
这正是:千年狐妖万年仙,不及人间一歌姬。
“唉哟!常督主你的鼻血!”兵部右侍郎丁玠正端酒盏要敬常燕熹,抬眼便见他鼻下两条血河流淌,连忙忍笑,掏出帕子递上。
一众视线本紧黏着歌姬,听得这话,齐刷刷瞟向常燕熹,果见他并不接丁玠的,而是自掏帕子仰颈拭鼻,依稀得见殷红。
丁玠叹气:“常督主有苦难言!”
“常大人还需保重!”皆不露声色劝慰,心底却是众生相,关系亲者,好笑兼同情,关系疏者,则幸灾乐祸,关系不亲不疏者,只顾看戏。
朱镇没有多言,打量着常燕熹,笑容玩味,忽然道:“常督主既然欢喜那歌姬,朕不妨顺水推舟,将她赏与你罢!”
众人哗然,潘衍本见他流鼻血那刻,已是面色不善,此时听得这话,神情愈发阴沉起来。
常燕熹正暗忖潘莺素日里不是鹿血就是十全大补汤,再不就各种鞭来治他,果然补得过旺,再如此下去非整死他不可。
乍然听朱镇如此说,不知是何用意,却也晓君无戏言,心底一沉:“我如今身无长物,实在难消美人恩,皇上还是另赐他人罢!”
龚如清冷笑:“常督主见美人鼻血流,虽无物却有心,不妨随心而走,亦是一桩美事,也不辜负圣意。”
常燕熹道:“非见美人如此,是府中夫人爱惜我的身体,进补过盛之故,还请皇上收回承命!”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肆零章 深山围猎寻虎迹 众生相各揣心计
朱镇笑而不答,把盏中茶饮尽,看向窗外:“西边已透出日色,此时不进山围猎,还待何时。”又看向常元敬:“常阁老可与我同去?”
常元敬回禀:“我乃文臣,不曾习过骑射,愿在此静候皇上佳音。”
“先朝也出过能文且能武的重臣,怎地如今却稀罕?!”朱镇把龚如清等几扫了圈,无人敢言,遂道:“既是围猎,文臣不去有失偏颇,常督主你来择选两三员同随。”
常燕熹把方才心思放下,他晓得将有一番硬仗要打,听皇帝这般说,正沉吟,龚如清站起请命:“皇上若不嫌臣愚笨,臣愿舍命相陪!”
常燕熹淡道:“山中飞禽猛兽甚多,我等狩猎之时,本就自顾不暇,还得分神顾全龚大人安危,想来着实烦恼,奉劝龚大人,此时逞英雄大可不必!”
龚如清听出他的讥讽之音,欲再开言,却听他朝皇帝道:“臣提请翰林院庶吉士潘衍一道去!旁人算罢!”
“潘衍?!”
“何许人也?”一众眼神交会,有人朝某桌呶呶嘴,皆顺而打量去,但见他不过二十年纪,有一副好相貌,长眉凤目,鼻挺唇薄,面白唇红,张生瞧他羞愧,潘安见他遮面,翰林一介斯文儒生,这去恐凶多吉少。
丁玠举盏戏谑:“坑小舅子舍你其谁!”
潘衍虽在看那歌姬,却也听到常燕熹所言,心知肚明,把他推出一起进山狩猎,定是前路多凶险,或许就冲皇帝而来,凭他的武艺,定能助其一臂之力。
哼!常燕熹打错算盘,他会帮他?笑话!落井下石大差不厘。
但皇帝却不同,正愁无法在他面前混个眼熟,这倒是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