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莺红着脸噗嗤笑了,还真敢想!
远在数里外府中的董月,忍不住用手揪揪耳垂,莫名的发烫。
董福倚着软垫,皱眉将苦药吃尽,思忖半晌,还是难解:“翰林院侍书召入进宫,除非稽查史书或录书或论撰文史,就是这般也是资历长的先去,我入院不过两年余,怎么说也轮不到我。”愈想愈觉蹊跷,忧虑道:“宫中防守严密,但露破绽,后果不堪设想!滋事体大,关乎性命,妹妹勿要去!”
董月抿唇不语,心底恨死了潘衍,她都没敢跟哥哥讲明,是那潘衍被皇帝召入宫,去司礼监观政,经他保举,她随去做些书写校勘之事。院里都羡慕她踩到了狗屎运,她却是骑虎难下。想了会儿说:“如今圣旨已下,不去也得去了。”
董福道:“我觉的精神好于往日,你不用替我,我自去吧!”遂要掀被趿鞋,却是气喘吁吁,冷汗直冒。
董月阻止他下地:“你这样怎么去呢?”
“那就让父亲去禀明皇帝实情。”董福有些疲累:“至多我不再入翰林院当职,但妹妹你的安危最要紧。”
“哥哥是家中嫡长子,肩负光耀门楣之重任,数年寒窗苦读,科举入仕,进翰林院,得侍书职,岂能因一场病痛而功败垂成。”董月下定决心:“我要替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容退却。此次但得熬过后,日后哥哥定会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伍玖章 潘二郎借棋局说局 常燕熹酒醉话有话
乾清宫,午时许。
皇帝朱镇端坐龙椅,视线饶有兴致的扫过司礼监所设数众,再望向跪拜行礼的潘衍和董福,他仔细打量董福,这便是被潘衍误会成长乐公主、且想要挟他之人,戴纱帽,穿绿色蓝雀补子服,秩品九品,白面乌眸红唇,果然男生女相,易遭误解。
若长乐还活着,不晓是怎番的光景......他想的有些入神,直至听得范公公清咳一声,不易觉察的皱眉,开口令潘衍董福起身,又命掌印太监沙公公带他二人熟识一众。沙公公道:“司礼监设掌印一员,秉笔四员,随堂六员,东厂督主一员。”即互相行礼,这些太监们最识眼色,晓潘衍和常督主是姻亲,如今受皇帝器重,来者不善的主,需小心行事。
大多恭敬陪笑,唯有两人态度甚傲,一个是东厂督主常燕熹,面无表情,一个是随堂太监范祥,斜眼睨人。
潘衍仍旧礼数周到,董福紧随着,更不敢怠慢,她的心从踏进宫门那刻起,就一直吊在嗓子眼,下不去。此时,潘衍这厮倒成了依靠。
一圈子认过后,沙公公提出疑问:“历朝还未有庶吉士至司礼监观政的先例,不知潘大人和董侍书所来之责,还请皇上明示。”
众人竖起耳朵,朱镇轻描淡写道:“随在你们身畔旁观即可!朕每日批奏文书他要在侧,秉笔公公批红也不必防他。至于董侍书之责,由潘庶吉士权衡安排,你们勿管!”皆面面相觑,虽觉皇帝此举如同儿戏,却都不吭声气。
朱镇命他们退下,常燕熹瞟了眼潘衍,未多说什么,率先走了。
潘衍朝董福道:“你去文华殿一趟,张大学士率众在那稽查史书并录书,我同他说好了,借你用一日。”
董福明他之意,就是想支开她,好和皇帝说悄悄话,孰料她却大松口气,司礼监的数众,还有皇帝和潘衍皆心思极深,她来此地唯愿明哲保身,能活着走出宫就是胜利,且张大学士这样的宿儒,可比他们正直多了,遂高兴地行了辞礼,由个小太监领着退下,直往文华殿而去。
待四下无人,朱镇喝口茶,先说:“那就是董福?和其父相貌......!”潘衍接话:“风马不相及!”两人脑中浮起刑部董侍郎的尊容,身长八尺,招风耳,卧蚕眉,绿豆眼,悬胆鼻......不约而同叹道:“幸而不像!”怔了怔,抚额大笑。
他兴致勃勃拿出棋盘摆桌面:“你陪朕下一盘。”潘衍搬椅坐对面,道:“臣不善让子,且落棋无悔!”
朱镇哼了一声:“这合朕意!能如此与朕博弈者寥寥,常督主艺高擅帷幄,却也让着朕,唯有不耐烦时才显出本性!”先行马走日。
潘衍笑而不语,执象飞田,各走数棋,此时盘格多变,有诗证:十九纵横跨星河,黑白对阵硝烟生。两边博弈无言语,风起云涌落子声。
朱镇忽然问:“你猜、朕上回从翰林院回宫途中遭遇刺客,是何人派遣?”
潘衍暗忖实在好猜,如今想夺皇权的分两脉,太后及其外戚狼子野心,九皇叔秦王及党羽徐徐图之,两相比,太后外戚们更显的愚蠢些,非他们能谁。他却不表,只摇头道不知。
朱镇冷笑:“竟然是母后欲置我死地,她虽将事做绝,朕却不能不义,你说,可有两全齐美的法子。”
潘衍默稍顷,说道:“这天下诸法何曾有两全齐美过,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朱镇捏着白子把玩,不知该如何布阵,只问:“你已有了法子?”
潘衍不答,待他白子落下,挟黑子顶上:“蚊虫虽小,长伴身旁,咬人却痒痛,不妨趁此时机,一箭双雕倒是好计!”又道:“照将!”
朱镇聪明绝顶,瞬间明他心意,借仕挡将,再观全盘,说道:“此乃和局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