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莺让她进来,一面往桌前椅子坐了,却看到丽娘身后还跟着太平,其实也见怪不怪,表面并不显:“你俩寻我可有事儿!”
丽娘和太平双双在她脚前跪下。
“这是做什么?”潘莺不动声色。
丽娘开口道:“夫人已晓得,太平原是谢将军府中少爷,名唤谢煜,我是姜家女儿,两府世交,自幼我俩便订了亲,情投意合,只待及笄谈婚论嫁,哪想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两府陡然遭了大难,煜郎被贼人捉去,生死不明;我被发往教坊司,受尽苦楚。原以为人生海海从此再难相见,就这般浑浑噩噩至死,哪想到却在夫人府中得以重新相遇。”她顿了顿,看向谢煜,谢煜也看她,目光柔和。
她继续道:“我俩就是那寒花配初雪、温花配晴日、暑花配雨后、凉花配爽月、落花配流水、酒花配杯盏,合合宜宜,彼此难以离舍。我晓得夫人有精金美玉的人品,揭地掀天的本事,才智英敏,德性融圆,这世上莫说女子,更多男儿都不如夫人能耐。煜郎及其阿姐受黑袍道杀戮折磨,却也知人微体轻,难以亲自手刃他们,只有寄希望常大人潘小爷替我们报仇雪恨,若有用着之处,万死不辞。只求天下平定后,夫人能放煜郎和我一条生路!”
潘莺听得很明白了,她问丽娘:“你不嫌弃他是个哑子么?”
丽娘道:“话多吵闹,不及脉脉有情!”
潘莺又问太平:“你不嫌她曾堕落风尘么?”
太平很坚定地摇头。
潘莺便没再多问,沉默许久才道:“这事我难以答应!丽娘你是皇帝暂置我府里,一保你安全,二保你隐蔽,日后要接进宫中封为妃嫔的,可见他对你的深情厚意,你若有丝毫地闪失,帝心震怒,我们责无旁贷,轻者罢黜外放,重者抄家问斩,老爷、我及这府中上下数十条命,甭管高贵或轻贱,都难承受的起。”
又看向太平道:“我一直以为你经历世故,事非曲直,孰轻孰重,利弊权衡已是通透,怎还是犯下这等大错呢!”
太平垂眸不响,他到底还是奢望了。
丽娘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咬唇泣声说:“你勿要责怪煜郎!皆是我的主意!夫人既然不愿帮,我们也不再苛求!”
她起身把谢煜拉起来,就要走时,潘莺平静道:“也别想着逃之夭夭,若是因为你们,害的常府家破人亡,太平,那你就真的辜负我救你的一命之恩了!”
谢煜摆摆手,表明此生绝不会做出忘恩负义之事,再看一眼丽娘,包含许多痛苦,此时的绝望心境非言语能够形容,大步的往门外疾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贰零章 叛臣树倒猴孙散 皇帝趁势收人心
有谚曰: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得意猫儿雄过虎,落坡凤凰不如鸡。
户部尚书周梦秋自常元敬被下诏狱后,深恐东窗事发,放出去的密信也未有回复,不由惴惴不安起来,索性称病在府中休养,家奴时常把外面的风雨飘摇说给他听,简直度日如年。如此半月后,倒一直未见引火烧到自身,且小皇帝还遣宫人带着赏赐登门探望,不像有疑的样子。这心便落了大半,销病返朝堂的前日,特意设宴请酒,好不热闹。
酒兴正酣时,家奴飞身来报:“不好不好,东厂督主带领十数锦衣卫也不等通传,持刀硬闯进门,直往这边来了!”
周梦秋面如土色,浑身筛糠,众人亦唬得乱做一团,还不待怎地,锦衣卫们已跃槛而进,层层将他们围住。
常燕熹冷声道:“周梦秋接旨!”周梦秋和一众立刻扑通跪下,匍匐在地。
常燕熹展卷圣旨,照念道:“周梦秋与谋叛逆臣常元敬交结勾奸,以两三万不等之价,将河漕总督、提督、库务及漕务之职卖出,因能不配位,玩忽职守,致年时运入宫中的冬菜消失无踪。你贩官鬻爵,大通贿赂,助纣为虐,恶贯满盈,有负朕恩,遣锦衣卫前来没收一切家产,细点造册,家中连亲严加看守,候等发配。钦此!”又喝斥道:“拿下周梦秋,带回诏狱!其他人等听命千户,抄查记帐,不得有误!”锦衣卫蜂拥而上,将周梦秋手脚结结实实捆了,拖拽出房。
再说掌印太监沙公公,买通了守门吏,至夜深人静时,箱笼箧笥皆不敢带,唯恐引人注目,只揣着数张银票在身上,带了两侍从,乘轿直往平子门去,也只有这道门三更时可往来进出,不过今儿特别,守门增多,勘查森严,出城的老少妇孺排起长龙。旁边有个卖凉粥面条瓦儿糕的摊子,他看见时不时有一两锦衣卫会掀轿帘朝内查看,索性叫个侍从替他坐在轿里,自己则在摊子前坐了,要了一碗凉粥,很快端来,里面有两颗红皮大枣,伙计又送来一碟咸菜。
也有人在吃面条或烫面饺儿,其中个问:“如今进出城怎查的这般严了?照这样想出去,轮到我们怕是天都要大亮了。”有人道:“当今首辅常元敬被下诏狱,拽出的萝卜根子连着须,不知又有多少官儿要落马。”有人道:“那还不赶紧收拾细软逃出城去,保命要紧!”又有人恍然道:“怪不得查的紧哩!” 沙公公听的旁边有人问他:“你也出城么?”他不理睬,只是呼噜吃粥,那人偏不饶,淡笑道:“问你话怎不答,实在无礼,沙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