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逐渐安静了下来,显然是人去楼空,出外打听的人回来禀报。
“夫人,于家倒台真是民心所向,今儿一路上都堵着人,拿的都是臭鸡蛋烂菜叶子砸得到处都是,听说还有个闺女被他家庶子强抢入府,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一家子都披麻戴孝而去,边哭边骂……”
来汇报的人身穿着小厮的衣裳,不过声音却是尖细,带着几分阴邪的气息,显然不是正常男人,而是从宫里调来伺候她的太监。
宋明瑜有些苦恼的捏了捏眉头,“以后打听消息带上春华一起吧,免得你这声音被人听出破绽来。”
正如于广成所言,她算是外室,是被皇上养在宫外的人,见不得光的。
大黎朝后宫妃嫔品级之中,并无“夫人”这一品级,而是皇上亲口许下的,她哄他说不愿意进宫,他就布置好她挑下的院子,放了这一堆人来伺候她,但是最近九五之尊的心思越发难猜起来,除了院子周围的侍卫外,其余小厮全部撤换成了太监,跟防贼似的,就怕她跟旁的男人多交流。
至于“梅”这个称号,也是他给的,他说她就像王安石笔下称颂的梅一样。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每一个字都是在写她,她生来就有梅花一样高洁的品性,对于皇上这样睁眼瞎的夸赞,她照收不误,私底下在心里默默跟王大才子告罪,对不住,辱梅了,她不配。
她是个寡妇,前夫乃是前任江南知府庶长子之妻,之所以是前任,因为他家门不幸,看中宋明瑜手中的家财,又无父兄在旁,抢了她当庶长媳。
然后宋明瑜用了三年,让夫君死于意外,恰逢皇上南巡,她将公爹贪污受贿的证据送上,并且用她背后无数家财,成功勾搭上了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男人。
名义上她是他的外室,实际上她是他的私库财政大臣,想方设法替他赚钱。
大黎朝世家望族横行,甚至架空皇权,皇上多年筹谋,之后更有宋明瑜送来大量财力支持,过了今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好日子就要来了。
同样她自由的日子也要到了,当时她弄死前夫,斗败整个夫家,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江南官场动荡,多的是要她死的人,因此她才想着找靠山,几乎拿身家性命给皇上与世家斗。
如今功成名就,她也该全身而退了,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夫妻之实。
“主子,于太后娘娘来了,您若是不想见,奴婢就吩咐外头侍卫拦着。”
宋明瑜正想着她要去哪儿定居,望京肯定是不能待了,江南也回不去了,可惜了一片好风光。
听到春华这一声通传,不由得点点头。
“请她进来。”
于太后没了原本的仪态万千,雍容华贵,反而衣衫朴素,发髻上只插了一根木簪子,而且故意画着老态的妆容,又遇上娘家抄家,更显憔悴。
“太后请坐,这一处宅子太大了,又没有轿子,想必走得很累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宋明瑜勾唇浅笑,那态度是恭敬有加,脸上的笑容却明显的带着几分奚落。
她这么挑剔的精贵人,自家院子里怎么可能没有轿子,但是于太后作为上门找茬的人,她自然不可能让下人这么照顾,只能一路疾行而来,此刻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你知道哀家要来?”于太后来之前一腔怒火,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毕竟皇上这几年扳倒世家进程加快,并且还对于家毫不手软,这个女人功不可没。
虽然暂时只是抄家,其余人都投入大牢,对他们的处置还没下来,但是于太后知道绝对不会轻。
“当然,太后娘娘能来,还多亏我让人花了一大笔银子买通宫门口的侍卫,要不然您以为一个娘家倒台,被皇上厌弃的老妇人,还能有出宫并且找到我的权力?”宋明瑜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抹真诚的笑容,似乎觉得于太后很有趣。
于太后原本怒气冲冲,如今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你故意让哀家以为计划行得通,扮作将死的嬷嬷,得了恩典出宫?”她难以置信。
宋明瑜点头:“自然,否则我怎么能有机会看到这样命不久矣的于太后呢?”
说完之后,她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苍白羸弱的老妇人,像是欣赏什么出自名家之手的大作一般,欣赏的津津有味。
“为什么?我于家与你何愁何怨?你不进宫,却又故意将住处摆在于国公府旁边。哀家的父兄恨极了你,几乎要把全望京翻个遍,想把你找出来千刀万剐,却始终一无所获。若是他们知晓你就住在他们隔壁,皇上日夜出宫与你私会之时,不过一墙之隔,估计会活活气死。让他们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于家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不惜用这种卑劣手段戏耍?”
于太后双眼通红,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了,要不是有丫鬟拦着,她早就冲上来厮打了。
从于家被抄家的那一刻起,她早就没了太后娘娘的体统和尊严,有的只剩下对仇人的恨意,让她撑着一口恶气来问清楚。
“我的前半生,于太后一定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吧?”
对比发疯前兆的于太后,宋明瑜还是那样优雅的模样,甚至让丫鬟又去小厨房给她端来一盘子炸好的糯米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