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似乎是体型较大的野兽,这类猛兽的叫声也有讲究,叫法不同所传递的讯息也不同,如这低唁声便是对闯入领地者的警告。
薛支只当没听见,侧身穿过石头间的缝隙,入得洞来,见是一条往下倾斜的隧道,便摸着土壁往深处走,拐了一道弯后,窄道倏而宽敞,变作一处月牙形的洞府。
薛支听到呼噜噜的声音,往左手边一瞧,见一大团黑黢黢的影子缩在壁角的小土坡后面。
他往前刚踏出一步,那影子就扑地跳了出来,一对绿荧荧的兽眼在黑暗中烁烁发光。
这洞里虽然昏暗,但薛支眼力远胜常人,将那野兽的形态看得一清二楚,只见它披着一身油光光的黑毛,尖耳直竖,耳内挑出一两缕长绒,颈项上围着白毛,好似黑皮裘裹了一圈雪白蓬松的棉絮。
他虽瞧得清晰,却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野兽,在西境还从未见过这种动物。
薛支觉得新奇,想走近了细看,只一动,那兽便将前半身贴地匍匐,往前走没几步,便见它两只前爪在地上一按,腾的往上一扑,从半空中斜窜下来。
薛支见他扑来,也不惊惶,把脚侧滑一步,闪到旁边。那兽也灵敏,刚着地便把前爪趴在地上,后爪一颠,把身子托了起来,要掀薛支。
薛支一个旋身,转到它背后,朝它背上一摸,赞道,“好毛皮。”
便想剥了这身皮毛去交市里换银两。
心思一转,也不再陪它绕着玩,在那兽以尾巴扫来时,伸手一捞,便将尾巴攥在掌心里。那兽尾巴被擒,又吼了一声,兜过身来张口便咬。
薛支胳膊一撂,把长尾在手上绕了两圈,往后上方一提,那兽竟被拽得四脚离地,往上飞去。
支倒退着小跑几步,手往头顶上一扬,扯着那兽往壁上砸。那兽侧身被撞,仰头哀嚎一声,薛支不等它坠地,又一拉,把它拉到上方,再使劲甩在地上,撒开了手。
那兽被这么一撞一甩,早晕得七荤八素,顿时没了气力,趴在地上伸出舌头急喘不止。
薛支看他爬不起身来,兀自道,“也差不多了。”提起杖走到兽头前,双手横持龙头杖一拔,竟拔成了两段,龙头嘴里吐出一把长剑来。原来这龙头杖乃是一把以龙头为托,杖柄为鞘的杖剑。
只见薛支倒持着剑,就要往它顶门上戳去。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拐角处冲进来一人,还未站定先大喝出声,“干什么?还不住手!?”
第8章 初识本相
薛支听到喝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身后不远处,右手擒着一盏油灯,将她身周映得黄橙橙一片,正是外出觅食归来的善缘,这头野兽也是先前在石窟入口处遇上的母豹。
薛支见她一身翠绿裳裙,这洞窟又是在陶子窑地段,不由想起在涅槃坡时,那个算卦老人所提到的,“通晓古今,看透因果”的女子。
这么一想,他又定睛细看——这少女额绷一绿一银双色丝线攒成的麻花绳,长发披肩,两条马尾辫翘在头两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怎么也不似那老道口中的高人。
但见她杏眼圆瞪,柳眉紧蹙,像是非常气恼,薛支不想与她冲突,便竖掌当胸行了一礼,问道:“不知何处冒犯施主?还请见谅。”
善缘不理会他,快步跑到母豹身前蹲下,伸手轻轻在它身上各处翻查了一遍,母豹很快便静了下来,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一人一兽神态间甚是亲昵,雷豹在善缘掌下温顺如猫,薛支瞧得新奇,看了一会儿,道,“莫非施主是这大兽的主人?那确是小僧失礼了。”
善缘在确认雷豹安然无恙之后,轻轻呼了口气,偏过头来瞪向薛支:“它在这儿好好的,你你你,你闯进来做什么?还弄坏入口的机关。”
心下却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他自动送上门来,不然要想再找到他也不知得花费多少工夫。这母豹性情温顺,会对薛支张牙舞爪应该是本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于是对他道:
“你先这样站着别动。”把油灯放在石壁边上,朝里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别乱动啊。”皱眉看着他手里的杖剑。
薛支当即将剑收入鞘中,善缘才放心走开,往侧首角落一个暗穴爬进去,没过一会儿,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退出来。
薛支一看,竟是对兽崽。
善缘将两只幼崽送到母亲腹下,母豹就地侧翻过身子,兜爪将它们揽在怀里,两只豹崽也不叫唤,扒在母亲肚上乱拱一阵,各含了奶头在嘴里吮吸。
母豹回头帮幼豹舔毛,靠外侧的那只前爪撇在侧腹上微微悬空,像是怕压着它们。薛支见状,莫名一阵心悸。
善缘偏头打量他半晌,情知勾搭的时机到了,展颜甜甜一笑,“刚才是我无礼,言语上多有冲撞,大师别介怀。”
薛支回道,“不敢当,是小僧先冒犯施主。”
善缘笑道,“小僧来施主去叫得多别扭,况且瞧你年纪也不小,碰到年长的人叫小僧也就罢了,若遇到比你年幼许多的人,那不是很吃亏么?小女子名叫善缘,最信一个缘字,相见即是有缘,不知师傅怎么称呼?”
薛支迟疑片刻,回礼道,“贫僧法号……薛支。”
薛支其实是他的本名,这两字喻意不祥,他在外自有别的法号,只是对称呼并无多大执念,也甚少遇到被问及名号的场面,说不说都是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