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支对他很冷淡,却又不像与师兄相处时那般盛气凌人,总觉得有意在回避。但他对薛支却亲近得很,言语间也多有教诲之意,跟其他对弟子怀抱期望的师长没什么两样。
释剑佛老看她盯着自己猛瞧,笑道:“老衲脸上有金子吗?”
善缘老实摇头:“不,你脸上有褶子。”
释剑佛老被呛到,善缘又问:“我大哥的功夫都是你教的吗?”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衲也就起个从旁指导的作用,免得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善缘看看薛支,本想问他是不是这样,但见他闭目修禅,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也就罢了。
“书画也是你教的吗?”
见他点头,善缘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释剑佛老瞪她:“毛孩子以貌取人,老衲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看不出来。”善缘见他一身武僧装扮,袈裟也不好好披,全卷成一条扎在腰上,也没穿袜子,光脚登着麻鞋,十个脚趾头脏兮兮地戳在外面,说是和尚倒更像乞丐。
释剑佛老抹抹嘴巴,得意一笑:“你可看到外面石壁上【太古龙泉】四字?可是老衲亲自刻上去的。”
这倒是真没意料到,善缘瞪圆眼睛:“别跟我说,这汤泉也是你头一个发现的!”
“没准!老衲早年在江东传经时可从没听人提过这地方,这山中有汤泉也是老衲传给山里人知晓,只是这儿地势太险少有人来,小传言不成气候,遂把这石窟当成一个落脚的地方,老衲知道你们在道清观,本还打算亲自跑一趟,谁想你们倒自个儿送上门来。”
善缘一方面暗叹自己运衰,一方面听他说在江东传教又觉得新鲜,忍不住问东问西,释剑佛老也不嫌她烦,能说的都说了。
原来早前佛宗院并不分教宗和暗宗,释剑佛老与现任宗主法满王各为文武两班的执首,法满王接位之后,为了扩大势力,才将宗院划分为明暗两派,暗宗本该由释剑佛老统御,但未免法满王猜忌,自愿与两名师弟执掌三堂,只负责顾守大黑天门和训练武僧,而将执首之位让予法满王的首徒度毗罗来担当。
这些过往,连薛支都未曾听他讲过,在暗宗里,一言一行都不能大意,师徒相处时也从不谈私事,后释剑佛老被遣去北境,见面的机会更少。
善缘听他话中稍许带着些怨气,看来是从未曾像现在这样一吐为快过,想想也多少能体会,原本同是执首,凭什么你能在台面上风光,我却要缩在阴沟里,听他口气,想来三堂佛老对教宗目前的状况都有牢骚,用心栽培徒弟,大概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翻身把歌唱。
善缘真有种冲动,想把颂德太子到江东求援的事告诉他,然后撺掇他跟着一起反,只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不过这天下,胆子肥的不缺她一人,没过多久,窟里来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稀客,见面礼就是被打成猪头的提罗以及灰头土脸的疕刹。
来人气势汹汹,把烧鸡和酒葫芦往地上一扔,开口就道:“敢不敢跟我比一场,若我输,替你干掉法满王,让暗宗重见日光,若你输,助我宰了法满王,肃清教宗的势力!”
第53章 邪神渡口
杜少凡离开江东之后并没有回西境,而是去定风堂会见侯玉英,再次聚头不是为了喝茶、听琴,而是点收军备。
恒阳湖西岸,太常山三峰明秀,翠柏葱郁,松间岭上多珍兽,谷底暗窟却藏玄机。
由于太常山山铁资源丰富,侯玉英明面上圈地放养珍禽异兽打掩护,暗地里开凿石库,私造兵器,与残人堡之间往来密切,杜少凡则借地开田屯兵。
西境王城格局独特,乃是依据众天法轮的构造。皇宫坐落在法轮中心,佛宗院三大主寺建在宫墙之内,达观院与甘罗院分别盘卧东西两侧,千佛塔则立于中门。护城河环形包绕,沿河又建云海寺、七宝殿、四天门、吉祥寺为护寺,寺内尽是僧兵。
南天门与北华门的守将都是太子党,若发兵攻城,可内外接应,所以重点突破口就在固守南北城门的七宝殿与吉祥寺。
杜少凡集合众将拟定作战计划,决定走水陆两线同时攻城,残人堡位居西北,辖地临江,船工众多,杜少凡便将水路前线战点设在与其相距不远的磐城,已便船粮供应。
他将杜尔娜交给游子楚,希望她能尽快适应陌生的环境,为了取得江东的支持,也为日后结盟打下基础,只有联姻一途是最快的捷径。
杜尔娜并不知道这件事,杜少凡也不打算过早告诉她,虽然是最疼爱的亲妹子,但既然身为公主,就该有为巩固王室政权牺牲的觉悟,这场变故之后,西境更需要强大的盟友来保障整顿和发展的需求。
会带她出宫,一方面是早有此打算,另一方面也是内心歉疚,想在一切成定局之前让她体会自由自在的生活,曾为了她的心意去撮合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也是认定薛支不会动心,但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希望她能切实感受到寻常少女的恋慕情怀。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至少该体验的没错过,能当上江东王妃也不辱没她皇室的身份。
杜少凡以割地为酬、联姻为保,向江东借兵十万,在境外募兵五万,于境内养兵十五万,又有城中大将做内应,始终隐而不发正是由于僧兵难缠。如今有残人堡与定风堂鼎力相助,只要扫清外层障碍,就可一举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