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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嬷只是笑,往堂屋走:“你生活快活就好,结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带郎仔回来瞧瞧,我就满意咯。”

灶房门关上了,尹桑没应话,安静吃油茶,茶水都给喝光了。出了堂屋,阿嬷在整理呕欠嘎几希(苗族盛装),笑眯眯地招呼她过去。

尹桑拎起肚兜说:“咪洛,我都这么大了,自己穿。”

阿嬷给她围上百褶裙,“你结婚在大城市,太远咯,咪洛没得去,今天算补上。”

苗家有风俗,姑娘出嫁,家里老阿嬷得给姑娘梳妆打扮,一件件穿上呕欠。

她蹲下去给尹桑绑腿带,再起身时有些踉跄,尹桑扶她,她笑眯眯摆摆手,把绣工繁复的外裳披上,在腰间系带,再把耳环、项圈一个个给尹桑戴上,最后戴银冠,在发髻上插上飞凤。

她满意地看着尹桑,“快去,踩堂热闹开了,我家阿桑又是最漂亮的一个。”

今天要录歌,芦笙坪的笑闹声,尹桑在半山腰都听见了。

起初导师要将苗族古歌立项的时候,尹桑是反对的。

导师今年的课题方向是“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因着尹桑的关系,选了苗族。

苗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少,苗年、坡会、吊脚楼技艺、苗绣,这些都算是传承得好的,而古歌,如今只有偏远苗寨里的老人、巫师能唱,可谓垂危迟暮。

他希望通过网络传播古歌,获取关注度,引起重视。这初衷很好。

尹桑反对的原因是,即便请来了师傅,音棚里也录不出真正的古歌。现代乐器仿出的芦笙乐,机械而失真。

变了味的继承,不如失传。

导师最后把这个次级项目全权交给她。于是尹桑回寨子召集师傅,学了大半个月,今天开始录。

演唱古歌有许多禁忌,在祭祖、聚会、节庆等重大场合才能唱,这一日恰逢隔壁村过来“打同年”串寨,古歌便安排在今天录制。

芦笙坪很是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芦笙柱,尹桑这身行头好看是好看,实打实的银子沉甸甸的,她好不容易才穿过人群。

闪光灯一闪,尹桑忙遮了眼。

盛岳的脑袋从相机后探出来,“师妹果真是苗妹啊。”

尹桑回:“嗯。”

说罢就往里头走,裙摆拂过盛岳的裤脚,娉婷而去,带了一袖香气。

盛岳看她的背影,高腰百鸟裙衬得人身姿婀娜,摇动间银铃轻快活泼。

但尹桑从来不是活泼的。

从外型上看,尹桑冷艳而时尚,从气质上看,时尚而冷艳。与她所研究的民俗学,反差强烈。这门学科本就是边缘学科,国家重视不够,十分冷门。在外行人看来,研究这些的人,不是空虚至极,就是热血至极。

尹桑不归前者,也不像后者。

她是一个由内而外透着寒劲儿的女人。

盛岳原先以为,她是对他冷淡,之后发现,她待谁都一个样,即便对导师,也是敬重有余,热情不足。许久不见,她也不会表露一点重逢的喜悦。这会儿导师刚检验完芦笙队的演奏成果,乐得作势要拥抱尹桑,被她躲开了,被嫌弃的导师一脸无辜。盛岳弯唇角,还是这副样子啊……

尹桑要参与这一次的演唱,加入年轻的声线,增添古歌对年轻群体的吸引力。她本就会苗语,歌词掌握得准并不令人惊讶。令人讶异的是歌声,与她平日说话稍沉的音色截然不同,清脆嘹亮,与古歌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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