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朝着刚打理好的头发上再喷上了一层发胶,眼里晦暗不明,单手敲着手机键盘回的很快:“顺其自然,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谁是今天案板上的肉还不一定呢。待会儿到了后别担心,我安排了人在你旁边,有事情你随时跟我说。”
路遥下意识问道:“你不在吗?”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如果你撞上后来的媒体了,记住什么话都不要说,跟着我妈到小花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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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路遥提前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但真正站到了顾家面前,她还是吃了一惊。
独栋的别墅三面环湖藏在最里,格外僻静,庭前有两排浓密的松柏连成了片,进门镶嵌了处人造水景,池内有数条红白相间的锦鲤畅游,大门地面和四周都用了纹理清晰的上等红木点缀,细闻还伴有阵阵清淡的檀香涌入鼻尖,为这个大宅平添了几分古意。
静,是路遥对这里的第一感觉。一路走到前厅仔细观察下来,这里的人都穿着统一,来往间均无神色话语交流,言谈举止间几乎都尽力避免发出一点声响,只隐约可以听到初夏里伏在树上的低浅蝉鸣。
刚走完前廊,还未靠近前厅的大门,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个穿戴整齐的中年身影。
“路小姐您好,我是顾家的管家,顾太太已在会客厅等候您多时了,招待不周,让您见笑,我这会儿就带您过去吧?”
路遥不动声色地错开了对方打量的视线,轻微点点头,乖巧跟在了管家身后,快速给顾然发了条信息。
“我到了。”
感觉到手机震动,顾然低头秒回了个收到的手势紧接着按熄屏幕,只是这个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对面两个虎视眈眈的人眼。
“哟,我们一向受器重的顾二少爷真是好雅兴,都这个关头了,还有兴致和妹子谈情说爱呢。作为你的哥哥,我真的是自愧不如呀。”
顾杰伸出两指夹住金框眼镜边缘,狭长的眼尾隐入镜底,顺着顾然全身从上到下状似随意地扫视了两圈,眼内的审视与算计终是化作凶光隔着镜片锋芒毕露了出来。
顾然穿着一身黑色的皮夹克,拉链没拉,敞开着露出了里面内搭的同色连帽卫衣,他紧抿双唇,双手在身侧虚握成拳,直视着顾杰的目光里充满冷意。似乎被顾杰的话所激怒,在奋力格外的隐忍。
看着他这样,顾杰轻勾嘴角,是忍不住的开心。顾然越是隐忍着不发一言,他内心压抑多年的不痛快就舒坦一分。
凭什么他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成绩,被这个莫须有突然出现的所谓亲弟弟一朝夺去?凭什么在他这个半个身子已入土的老爹心中,他就样样不如顾然?
装模作样地轻拍了几下早已熨烫好的西装上那些莫名的浮灰,“哒”的一声轻响,顾杰按下心中情绪,把外放音响的声音开到了最大。
顷刻间,鼓点与重金属在整个房间内交织碰撞,这些律动强烈没有主旋律的纯音乐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猛兽,直突破牢笼禁锢往人耳朵里钻。
一直坐在房间一角的单人沙发上的人,貌似是对这种魔音摧残忍耐到了极点。因一直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两条大长腿随意地叠在一起,一身快要闪瞎人狗眼的红色亮片西装和站在落地窗前一身黑的顾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挠了挠备受折磨的耳朵,楚卿绝瓜吃够了,自觉没劲,徐徐站起了身。
兀自给顾杰递了杯咖啡:“好了大少爷,你可快把这个毁人听力的东西给关了吧,别忘了你家里今天可有贵客到,也不怕声儿漏出去把你老爹给轰上来。”
“他来又怎么样,最喜欢的儿子职业生涯怕是都要没了,他没得选,顾家的产业继承人只能是我。”顾杰浅尝一口,就朝着楚卿绝的方向全给啐了出来,“啧,你怎么没加糖,苦得我牙都要掉了。”
顾杰这么说着,最终倒也按下了音响上的暂停键,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戛然而止,整个房间一改刚才和周边的违和,得以恢复片刻平静。
眼瞧着红色西装上的闪闪发光的镶钻闪片被染上了咖啡污渍,没了最初的耀眼夺目。楚卿绝眸光一暗,倒也不脑。顺手抽出一张纸巾状似随意地擦了擦,将话头明晃晃继续引向了顾然。
“然神好久不见,噢不对,恐怕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用选手的名讳称呼你了,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叫你什么好呢。”楚卿绝略一歪头思忖,有了主意,“有了,就叫你假赛队前打野吧。”
顾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笑的直弯了腰。
好不容易等他平复下来,无视掉楚卿绝的阴阳怪气,顾然挑眉,似笑非笑:“笑够了?”
谁知这一句话犹如点燃炸药的火苗,让顾杰瞬间变了脸色,连多余的嘲讽都懒的说了,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到顾然面前。
奈何他实在没顾然个子高,当两个人近距离面对面时,他只能微仰着头拿一根食指点向顾然。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顿了片刻,顾杰长呼一口气:“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手握胜卷,与世无争还忍辱负重的模样。你以为你谁啊,真当没人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小心思么?一对犄角旮旯里爬上来的母子,能干净到哪儿去?干嘛故作出这些惺惺作态来。你真觉得进了顾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还是说,你对自己自信过了头,觉得没人可以治得了你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