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自顾杭这两遍“从未有过”中听出了他的紧张。
但再紧张也没用。何况谁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就没办法解释了。”沈洵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一针见血:“韩老板觉得把我打包送你肯定能让你开心——送兄弟能让人开心吗?图柯甚至不敢多说段翩然的事,还反问我谁不要命了敢乱说。梁先生的态度也半遮半掩,总之没有一处对劲。”
“因为他们以为我喜欢段翩然。”顾杭已经可以预知到话题的未来走向,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明知道,但你从未解释过?”沈洵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能笑出声来:“是对此乐见其成吗,顾先生?”
顾杭举起一只手来打断了沈洵的提问。他沉默了片刻:“对此我没有什么可自辩的,这是我至今仍然非常难以启齿的一个错误。它太幼稚了,可谓是我年少时做过的最不能细想的一个恶作剧。”
“但我所能保证的是,段翩然也很清楚我对他没有别的意思。”
一边说着,顾杭的手一边在沈洵的肩头拍了拍:“我书架上最高层的那本红色相册,你帮我取一下。”
沈洵任他支着自己跑了一趟腿,他自己也用这段功夫冷静了一下。等他把略旧的相册递到顾杭手里的时候,原本沉郁的气氛已经被这一打岔冲淡了不少。
顾杭慢慢翻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页,把相册颠倒了个方向递给沈洵:“这就是段翩然。”
六寸的照片光影调和的十分舒服,一旁的花树就更是将主人公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沈洵把整张照片翻覆的看了看,心中的惊讶远超往日。
太像了,如果单论五官的话,他和这个人真是长得太像了。
而这就是更让他讶异的一点——一个和他容貌如此相似的人,神态间却和他并无相似。那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让他和沈洵之间的差别可叫人轻易的一眼辨认。
就在此时此刻,沈洵总算理解了梁沐的那一句“相貌有几分相似,可也并不是很像。”
他们岂止不是很像,简直是截然不同。
段翩然头发漆黑如墨,嘴唇艳丽似血,皮肤洁白若玉。这三种纯正的颜色调和在一起,让他美的仿佛时时可以入画。而相片上的他睫毛微垂,眉眼间自有一笔浓墨重彩的“妖气”。他看着镜头的眼神半笑半睨,又轻佻,又不屑。
在沈洵见到这张照片的第一面时,一股不可忽视的凌厉秾艳就仿佛要冲出这张薄薄的纸片似得,不遗余力的给每个向它投来目光的人最大的震撼。
“照片是老韩照的,他那时候技术不错,抓人物特质抓的很准。”顾杭带着点怀念的意味叹了口气:“小洵,你认识他旁边的花树吗?”
沈洵摇了摇头。
“是山茶。”顾杭温声说:“当山茶成林,花期已过的时候,林中会铺满一层一大朵一大朵落而不凋的山茶花。老韩之所以选山茶树为景给段翩然拍人物照,就是因为我们对他有种共同的,和山茶相似的感受。”
“他随时盛放着,也预备着,可以在最艳丽,最热烈的一刻将让自己的生命戛然而止。”顾杭神色严肃的说:“他是个非常凌厉,非常有攻击性的人。”
说过这句话,顾杭对着沈洵若有所思的神情一笑,手脚很轻的把相册从沈洵手中抽走:“我觉得这至少可以印证一件事,我真的不喜欢段翩然。”
说到这里,顾杭微微一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
“你看,我和你说过,我更喜欢相处起来轻松自在让我愉快的人,而不是像他这么给人压力的。当然,我是喜欢人有点稍微扎手的对抗性,但段翩然可不是稍微扎手,他要是晚上躺在我旁边我都要担心明天能不能活着见到太阳……”
沈洵:“……”
他不可思议的发出了一个气音:“等等……你特意支我去拿照片,七拐八弯的和我说好多介绍他的话,最终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叫杭哥。”顾杭慢条斯理的提醒了一句:“难道你觉得没有必要吗?在我看来这倒是最重要的部分。”
“是吗,看来是我只学会了老师抓重点能力的皮毛啊。”沈洵扬起了眉毛。他没发现自己的唇角边已经带上了一点释然而放松的笑。
“这可不见得。”顾杭眼神戏谑的看了过来:“我特意把我不喜欢段翩然这件事作为我阐述中最重要的部分。小洵,你当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
沈洵刚刚提起一口气来,一下子就被顾杭的这句话噎住了。
按照顾杭话里的意思……他对顾杭的感情……沈洵的脸慢慢泛起红色,竟然难得的感觉到一种非常纯粹的不好意思。
他嘴唇翕动两下,一时间竟然无法答复。幸而顾杭并没在此刻刨根问底的把他那点浅薄的粉红心思扒个干净。
顾杭只是宽和的笑了笑。
沈洵松了一口气,遮掩什么一般连珠炮似得问道:“那第二点呢?我记得你说有两件事要和我强调。”
“第二点啊……”顾杭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小洵,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啊?”
沈洵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的反映了过来:“杭哥啊,肯定是杭哥。我还能叫你什么嘛,你这太多此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