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崇礼抵达虎牢关外,听到裴仁基易帜投诚的消息,有些震惊,他心中细数李密这几年的传奇经历,多少有些不安,如此叱咤诸侯,俯视一方的霸主,枭雄人物,麾下肯定有一批智谋之士追随,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唐公的一封假大空的书信,能忽悠住李密吗?
一旦李密听不进去,识破唐公的阴谋,会不会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柳崇礼毕竟是士子,动刀动枪的胆量不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中七上八下,委实担心。
不过,他接了任务到来,若是临阵逃走,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回唐国公阵营了,甚至会遭到各方鄙视,所以,硬着头皮也只能往前行,只希望李密越来越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没准还真的会上当。
柳崇礼在虎牢关的西城门,自报来历与身份后,一名侍卫将他引入城,带往帅府。
忐忑施礼后,禀明来意,同时递交了李渊的亲笔信。
李密接过书信,认真查阅后,顿时大喜,唐国公李渊竟然如此识时务,推他为盟主,认他为诸侯老大,还要约他共谋大兴城,这倒是一件大好事。
一直以来,李密没有把那些寒门起兵的雄主放在心上,窦建德、杜伏威、梁师都、薛举等,他都没有在意,因为自从魏晋之后,天下阀门占据了社会的重要资源,能人志士多出身贵族、门阀,哪怕是没落的贵族,也要比寒门子弟有才学,知识渊博,得门阀拥护,就能得天下。
这是李密出身贵族门阀的心理认知,他自从得知李渊起兵南下后,就有些担忧,因为李渊是关陇贵族,能够得到许多旧贵的支持,成为他日后的强劲对手,此时李渊服软,推举他为盟主,让李密松一口气。
不过李密天生狡诈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于是假意不许,冷笑道:“口说无凭,本王怎知唐国公不是故意示弱,所图甚大?”
柳崇礼拱手道:“唐公仁义宽厚,却无图谋天下之心,只是碍于形势所迫,才不得不起兵,他年过五旬,却从没有得到过朝廷重视,自认为才能不够,但魏公您年纪轻轻,却功盖天下,万民敬仰,才能举世无双,拥兵数十万,占据数个粮草,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可称得上群雄之冠首,无人及左右,唐公又如何攀比,试问这盟主之位,舍魏公、能其谁?”
李密被对方一阵戴高帽,夸得四海唯一,有些飘飘然,大笑之后,又沉下脸,试探道:“唐国公为何要取大兴城,难道效仿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成?”
柳崇礼摇头道:“唐公绝无窥探皇位之心,毕竟年过五十,身体多疾病,只想抱住家族而已,因为当时刘武周起兵,攻打雁门郡,四周义军增多,唐公武力镇压,只能顺水推舟,带着麾下关陇子弟回到西京,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唐公说了,如果魏公能平定中原,登基大宝,他便俯首称臣,只要魏公称帝后,依然封他唐国公之位便满足了。”
“原来是这样!”李密思忖一下,也觉得李渊没有什么大才,否则不会碌碌不为数十年了,暗想如果李渊真的胸无大志,那么柳崇礼所言,倒是符合实情,西京自己暂时不取,还是重点拿下洛阳,再接收大兴城不迟。
第0620章此一时彼一时
李密让柳崇礼下去休息,当天夜里,召集了一些文臣武将,商讨下一步出兵洛阳事宜,并且把李渊派人推举他为盟主的消息公布出来。
“唐国公李渊,跟魏公都是出身李阀,有门阀士族的基础,虽然李渊此人,碌碌平庸这么多年,但是李阀的影响力巨大,一旦此人占据了西京,掌握关陇贵族人脉,还是非常有影响力的。”柴孝和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魏征道:“在下觉得,李渊未必如此好心,平白无故派使者来推举魏公做盟主,大有麻痹我瓦岗军的意图,他这是担心魏公放下洛阳,去跟他们抢夺关内,不能中计。”
李密询问道:“魏先生此话怎讲?”
魏征起身拱手道:“回魏公,关陇自西周起,就是龙兴之地,出国周、秦、汉、隋等大一统的朝代,可以说,千年历史,关陇之地却孕育了几个最有影响力的王朝,可称为天府之国,富庶险要,易守难攻,关内开阔,还能想西北发展,李渊这次出兵,本就怪异,他不调过头对抗刘武周,也不东击窦建德,西抢梁师都、薛举等地盘,却直接朝着西京而去,明显要抢着关内宝地,我们也该采取行动才是。”
房彦藻点头道:“魏先生所言极是,魏公,我们当舍弃洛阳,直接进兵大兴城,这是您当年给杨玄感拟定的中策,恰恰是此时我们应该考虑的上策。”
李密沉思片刻,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局势,跟数年前已经大不相同,杨广迁都洛阳后,经济、政治中心都移过来,朝廷中枢所在,精锐重兵也在洛阳城内,夺得东都,便是给杨广的心窝插上致命一刀,大隋也就名存实亡了,而去洛阳城内,有国库财宝,有朝廷大臣和家眷,有最可能继承大宝的越王杨侗,一旦被我们攻陷,到时候称帝,也不为过了。”
“另外,洛阳就在我们跟前,我军舍近求远,长途跋涉,军中的队伍多是齐鲁、河南之地的百姓,他们远离故土,进兵关陇,未必肯尽心作战。而且一旦洛阳朝廷待我们走之后,切断我们后路,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有可能被阻函谷关外,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