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自己也不懂在说什么,更不懂要教她什么。阮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他鼓着腮帮子,“我年纪大。”
好吧,这倒是事实,她点点头,算是应了。
次日,阮芽带着柳催雪继续去果园干活,今天去摘葡萄,领了芥子袋进园,柳催雪扔下她一个人钻进了藤架深处。
阮芽终于察觉到不对,小跑追上去,“小雪。”
他停下脚步,剪下一串红红的大葡萄放入袋中,长睫低垂,并不答话。
“你咋了?”阮芽拽他衣袖,歪头看他的脸,感觉今日的他与往日格外不同,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老实说,柳催雪生得很好,尤其是不说话不犯傻的时候。
他是温和正直的长相,然而在他清醒时,他是倨傲的,眼神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情绪不轻易外露,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都会觉得这个人不好相与,因此不敢靠近他。
衔玉也是骄傲的,但他很喜欢笑,表情丰富,会因暗算得逞笑,不屑时嘲讽嗤笑,高兴时大笑,不高兴时冷笑。
衔玉从不对人隐瞒,他感情浓烈,不懂什么叫克制隐忍,让本就迟钝的丫丫能准确分辨。
跟衔玉在一起,她永远也不需要猜测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不高兴便直说,要亲要哄,她自如应对。
相比之下,跟柳催雪在一起时,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纱,使她不能看清。
自从他吃了毒蘑菇变傻,阮芽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现在模模糊糊回来了,她好像又看不清他了。
“你的病好了吗?”阮芽问。
长睫掩盖眸中情绪,他神色极尽挣扎,在阮芽眼中,那层纱便是时有时无。
最近这些日子,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起初清醒的时间少,想起自己几个月来经历的一切,恨不能一死了之。
后来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他挣扎、犹豫,想离去,又不舍。
一切都在计划中,按部就班进行,他成功融入了他们不是吗,虽然过程出现些微偏差,结果却比设想好了很多。
她已经接受了他,习惯了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习惯照顾他,不会丢下他,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好走。
柳催雪万分肯定,她就是阮清容,她回来了。
她的各种小表情、小动作,连说话时的语调都是一模一样,这世上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楚鸿声也不会莫名其妙把她接到九华山。
他想了她那么久,为她疯魔痴狂,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她呢。
只是她已忘却过往与他的种种,那些不好的记忆,他不会强迫她想起,他们可以重新认识。这一次,都是美好、快乐的回忆。
清醒时的柳催雪不会允许自己堕落如斯,不管是衔玉还是阮芽,也不会接受那样一个他在身边。
付出了那么多,怎能半途而废。
柳催雪生涩地扬唇,努力调动五官,冲她露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
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想,拉粑粑。”
嘁哩喀喳——
是柳催雪的自尊碎裂。
笼在他面上那层纱即刻化作烟尘散去,阮芽微皱了眉头,不高兴地噘了噘嘴,“早上出来的时候,叫你拉你不拉,现在又要拉。”
她没有丝毫怀疑,牵了他的手往葡萄园深处走,“我给你找个地方。”
柳催雪紧咬着下唇,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抖,为什么还没有变傻?为什么还清醒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不想清醒!!
阮芽有所察觉,飞快回头看他一眼,“很急吗?你再憋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柳催雪有苦说不出,他并不是真的想拉!
寻到一处十分隐蔽的草窝窝,阮芽拉着他进去,把他往里推,“快去吧,我帮你看着。”
柳催雪蹲在草窝里,深深地吸气、吐气。
当傻子,好难。
第39章我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柳催雪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没有解裤子,是他最后的倔强。
他拾起片片碎裂的尊严,在草丛里摸到一块石头,“梆”一下,清醒的柳催雪被砸晕了。
阮芽久等他不出来,从葡萄架一侧探出小脑袋,眼睛眨巴眨巴,见到晕死在草窝窝里的柳催雪。
她急忙上前,欲将他搀扶,双手却在半空顿住。
衔玉不在,她不想弄脏手,万一揩到粑粑怎么办?
她自藤架上抽了一根枯竹,拧眉挑起他铺在草地上的白色外袍,却没有发现任何秽物。
没拉出来?被憋晕了?
阮芽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干脆把他安顿在草丛里,继续满地扒拉葡萄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