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爷走的时候,给小中留下了两套笔墨,还提前给了小中一个红包,是过年的压岁钱。
何老三让小中自己收着了,只叮嘱他不要乱花。
何老七家的何羽书读书更刻苦了,每天早起晚睡,一个月就瘦下去一圈儿。何老三看着好吃好喝的小中真是恨铁不成钢,几次想操鞋子抽他,又怕打坏了。
“爹,你放心好了。我平常上学堂还打打瞌睡的,现在听得可认真了,不信,你看看我的大字,写的比以前好多了。”
何老三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这小子以前上学堂还敢打瞌睡?白瞎了那一个月二十斤小麦的学费了。
小儿子打不得,家里的家伙什儿不舍得,何老三没处撒气,拎了砍刀上山打柴去。
香秀背着背篓上山去,穿过竹林,走到山腰,就遇到了何老三。
“爹,砍柴哪?”
何老三闷头嗯了一声,接着往前走,想想又回头,“狗蛋呢?”
“在家哪,二奶奶在家看孩子。我上山摘点野果子,贾志春说城里有人爱吃这样山里的野果子,能卖几个钱呢。”香秀现在满脑子都是大钱在转悠,没办法,家里穷,只能想法子挣钱。
“野果子也能挣钱啊?”何老三张了张嘴,漫山遍野的黄果子,都是秋天没摘下来的橘子等物。但是橘子吃多了上火,村里的孩子也不敢多吃,多吃了流鼻血。
“那是!爹,你跟我一块儿摘果子去吧。快过年了,城里置年货的人家多哩!”香秀用手托了托背篓,“爹,您别说,去城里卖东西还是能得钱的。咱家种桃树底下的那些白菜,大半都卖掉啦,贾志春用平板车拉过去的,城里人都一车一车的买,一颗白菜一个大钱,咱们家卖白菜得了不少钱了。嘿嘿,志春说,等来年小中去省城,咱们给他置办一身好衣裳。咱们上次去县城都看好了,青色的棉布,料子挺括,小中穿着肯定神气。”
何老三闷声道,“你们挣了钱留着自己花,狗蛋还小,二奶奶年纪大了,在家做做针线也好,别没事儿往山上跑。你们独门独院的,也没个人照应。”
香秀尴尬的笑了两声,“狗蛋挺听话的。”
“要不,让你娘照应着些,香梅香秀都在家。”
“嗯——”香秀点头,何老三不说,叶氏也一天三回的往家跑。
何老三不再说话,拿了香秀的背篓,帮着一起摘橘子。下了霜的橘子,不少都干瘪了,有的已经被鸟啄过了,只能挑着摘。所以山上的橘子看起来多,其实能挑的并不多。
两人背了一背篓的橘子上山的时候,太阳都西沉了。
何老三把橘子送到桃林就回去了。
“香秀,你爹帮你摘的橘子?”
“嗯哪!”香秀把橘子堆到一起,数了数,“二奶奶,我看着橘子堆怎么小了点儿啊?”
“嗨!唐敬仁家的王小草来了,带着她家宝贝大儿子,那孩子稀罕橘子,就拿了玩儿。回头王小草就拎了篮子来了,说是她家孩子闹着要吃橘子,扒拉走一篮子。”二奶奶摇头叹气。
“她不会上山去摘啊?干啥到咱家来拿呢?真是厚脸皮!”香秀气急,这个王小草真不是个省事儿的。
孩子闹着要吃,拿个几个是没关系的,怎么扒拉走一篮子呢。再说了,山上的橘子漫山遍野,就不能自己去摘么?非要那人家摘好了,放在家里的现成的。
“算啦,谁不知道她是个惹不起的,天天不干事儿。敬礼媳妇好不容易怀上了,唐婆子出门前让她做中饭。唐婆子前脚出门,她抱着孩子也出门了,中午不知道在哪家吃的饭,家里冷锅冷灶的,还是唐婆子家去了,才知道敬礼媳妇还饿着肚子呢。”
“真是!”香秀无语。
“娶妻娶贤,也不知打唐方跟唐婆子当时怎么打听的。现在敬义也出门了,唐婆子累的背都坨了。”二奶奶感慨,虽然唐婆子儿孙多,但是晚年生活估计还没自己好呢。
“二奶奶,您就偷着乐吧,咱家香秀贤惠吧?”贾志春把橘子都装到筐里,等到第二天卖完豆腐,拉倒县城去卖。
“那是,香秀是咱家的好媳妇!”二奶奶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香秀红着脸,去拾掇柴火做饭,要趁着天黑做好饭,省得费灯油。鸡鸭天黑前已经自己回了窝,香秀把锅里的汤煮上,就摸黑去后院关鸡窝门。
黑黢黢的一片竹林,香秀摸过去的时候,居然踩到了软乎乎的一团。
“嘶——”
地上那软乎乎的一团,轻轻的□□一声。
香秀吓坏了,刚要喊贾志春,脚脖子就被抓住掀翻在地,冰凉的利刃贴在脖子上,像是被冰凉的蛇缠住。
“别出声,不然杀了你!”地上的那个人明显受伤,香秀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香秀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地上的凉意慢慢的透过衣裳渗透到皮肤上,香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前院传来的志春逗儿子的欢笑声,香秀鼻子一酸,忍不住哭起来。
那人伏在地上喘息了半晌,“不要动,我不会伤害你的。一会儿我就会进山,你就当没见过我。家里有吃的么?我在竹林里等你,你给我送点,不要不听我的话。你儿子还小,你不想见不到他了吧?”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真的摇摇晃晃站起来,往竹林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