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娆每逢踏出房门,总要在脸上搓一层厚厚的香粉,遮掩盖住脸颊的两道刀疤,南府的下人见了南娆,都是低眉垂眼的走路。
最近,南娆因受到叶氏次子南敬的嘲笑,对六岁的南敬大打出手,在南敬的两瓣脸颊上,各留了数道泛血的抓痕。
其实,南敬只是多瞅了南娆几眼,南娆却疑心疑鬼地以为南敬笑她丑。
嫡幼子几乎被抓成了丝瓜脸,爱子情浓的叶氏不干了,抱着流血的儿子,哭到南老夫人跟前求做主,而被抓烂脸的南敬,哭得更是嘶声力竭,那场景当真惨不忍睹。
南娆也哭哭啼啼,嚷嚷着南敬笑话她,泪水湿了南娆敷面的香粉,那模样倒不哀哀凄惨,却相当滑稽可笑。
在南老夫人眼里,南敬与南娆相比较,自然是孙子份量更重些,不过看在林氏生病的面子上、以及她小小年纪却毁了容颜的可怜份上,南老夫人命人将南娆关回房里,只罚她禁足思过一年,此事就算揭过,也算给三房一个交代。
但是,南娆得林氏爱护,脾气素来骄纵,更兼脸受伤后,身边之人无不对她百依百顺,这会儿,一听要闭门思过,还是长到没边的一年,当即口不择言了,口口声声哭嚷南老夫人偏心。
自婆婆病重离世,老公驾鹤远走,南老夫人纵横南家几十年,极少被挑衅过威严,就算是高官厚禄的次子,出自名门的二儿媳妇温氏,也对她恭恭敬敬,甚少有当面翻脸的时候。
而南娆这个丫头片子,竟敢直言她偏心,南老夫人登时大怒,无半点怜惜之情,直接请出了家法,南娆尖声哀叫着,一手重重挨了十下戒尺。
打完之后,南老夫人一拍手边炕几,横着脸问南娆服不服,若是不服,她就打烂南娆的两只手,南娆痛得要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呜呜咽咽地哭泣。
最后,南娆还是被关了起来,改禁足思过三年。
林氏当时正卧病在床,待她知晓幼女挨了家法,还要禁足三年,一口气好半天没提上来,直接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可惜,林氏阳寿未尽,阎王不收,又将她踹回了人间。
林氏的幼子南毅,让南老夫人相当发愁,都快两岁了,说话不清不楚,走路摇摇晃晃,小时候的哭闹功夫,却半点没落下,教他多说点话,多走些路,这位小少爷一个不乐意,就放声大哭,偏偏谁哄都没用,他只听南老夫人的好言哄语。
南毅自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养在南老夫人跟前,南老夫人实在舍不得让小孙孙大哭,只能安慰自个,等孙子再稍大一些后,再教他好好走路和说话。
这是南家内部的糟心事儿。
与南家有姻亲的门户,最近也有不少糟心事儿,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南瑾这棵大树在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们,也常能跟着沾沾光,入仕的子孙们办起差事来,甚少会受到难为,谁家有出嫁的姑娘,婆家一般都比较好找,但是,自从南瑾致仕后,干点啥事都要磕磕碰碰。
总而言之,在南瑾离职后,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好郁闷,不论是南老夫人,还是南瑾的兄弟姐姐,以及南府的姻亲们,都忍不住想,若是南瑾还当着官就好了。
……
不管别人如何想,南瑾在任为官时,便谨遵公正严明之法,卸任为民时,便陪伴妻女教导儿子,悠哉闲适的度日。
六月初,别院的荷花亭亭盛放之际,睿王爷萧元哲携妻女来访。
☆、第27章 睿王一家
一场夏日的暴雨刚过,洗轻刷掉许多烦躁的热意,雨后的别庄,空气清新,湿润鲜凉,温氏兴致颇好,亲自带人去了荷塘采摘水芙蓉。
屋檐下摆着一张四方的紫檀卧榻,南瑾斜倚在软榻的靠背,手里翻阅着一卷书册,而南姗光着俩小脚丫子,坐在南瑾伸展的腿边,正挥舞着小拳头,很迈力地……给南瑾捶小腿。
给面瘫爹捶腿,是美人娘交代……南姗做的,宗旨是,孝顺父母,从儿时做起。
闺女柔软的小拳头,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小腿肚,南瑾心下颇觉欣慰,自己夫人让女儿捶腿,逗她玩的意味比较多些,哪知闺女还真乖乖地一直捶着,也不撒娇嚷嚷喊累,当真可爱无邪。
南瑾心中暗笑,放下手中的书卷,将一脸认真挥舞着拳头的闺女,捞抱坐在怀里,捉着乖闺女肉呼呼的小手,柔声问道:“姗姗累不累?”
南姗笑容甜美,稚音也甜糯:“不累。”
刚好还能锻炼锻炼……臂力呢。
南瑾抱着南姗,顺手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过一颗已剥好壳的荔枝,喂到南姗的嘴边,只见已去壳的荔枝,果肉透明若凝脂,香味闻之鲜美滋润,南姗笑弯了大眼睛,鼓起小嘴巴,嗷呜一口,就要去啃荔枝。
哪知,荔枝突然被南瑾……拿远半丈高。
咬空了的南姗,鼓着润泽的小嘴巴,仰脸瞅着头顶的荔枝,呃,面瘫爹,有你这么捉弄闺女的么。
南瑾板着英俊的竹板脸,道:“姗姗,先将爹爹教你的《种荔枝》,背诵一遍,背对了,就给你吃荔枝,背错了,这颗荔枝爹爹吃。”
南姗扑闪扑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鲜荔枝,一字一字清晰念道:“红颗珍珠诚可爱,白须太守亦何痴。十年结子知谁在,自向庭中种荔枝。”
刚吟完最后一字,鲜嫩的荔枝肉已碰到唇边,南姗果断……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