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初十那晚皇宫里闹得厉害,次一日的结果是,钱国舅活生生死在冰天雪地里,钱世冲半死不活的被丢回大牢,钱夫人和钱小姐被冻成双腿残废,皇帝这回为何如此铁心辣手,南姗有点明悟,也有点糊涂。
温氏胸口一阵起伏,语气相当愤恨:“你才嫁给五皇子,太后却赐一个自家的姑娘去当贵妾,实在居心叵测,没安好心。”
当南姗知道钱太后要将娘家姑娘给萧清淮做妾时,为何会觉着她的脑袋很秀逗呢,孙子才娶正房,你就急着赐侧妃,赐下的姑娘还和您老是一家子,您老是存心想让孙子后宅不宁么,容她再坏心眼地深想一层,怕是还存了想整死她的念头吧,不提有点心思的侧室,都会肖想正房的位置,更有依照钱太后素来霸道护短的脾性,她哪里会心甘情愿让自家姑娘做妾,那什么钱小姐还没进门呢,就威胁她以后如何如何,假若皇帝听了这些话,还能顺着钱太后的意思来,皇帝老爷,你的脑袋大概也秀逗了……
不过,南姗轻声道:“娘也别太担心了,这事已算过去了,但凡太后和皇后那边赐的人,殿下他一个都不会要的。”别的保票她不敢打,这一点却敢肯定。
温氏皱了皱眉,才低声道:“你嫁的是皇家,若真有委屈,爹娘也无法替你撑腰,你凡事要多长个心眼……还有,五皇子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你可一定要看好了,别叫旁的女人钻了空隙。”
南姗笑了笑,简单应道:“我知道。”她愿意相信一回萧清淮说过的话,不纳妾,永远一心一意待她好,但是,只一回。
自女儿嫁给南屏后,南家凡有喜庆之事,睿王只要得闲,通常都会来捧场一番,今日南家办满月酒,他不得闲,因为他要进皇宫去探望太后亲妈。
萧元哲才进慈宁宫的门,便听到一阵脆利的瓷器碎地声,接着钱太后嘶哑虚弱的声音传来,满是怒气冲冲:“……一群蠢奴才,给哀家滚开,哀家要见皇上,快去把皇上给哀家叫来!”
一个尖细的太监声颤颤悠悠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刚刚才去请过,皇上正在处理朝政,这会儿不得空。”
不知什么东西被砸到地上,发出钝钝的撞地声,钱太后大怒道:“哀家都病了七八日,他居然连一面都不露!哀家的儿子可真是孝顺!再去请!就说哀家快死了!”
接着响起太监的跪地磕头声,诚惶诚恐道:“太后娘娘息怒啊。”
萧元哲揉了揉眉心,才提步踏进钱太后的寝殿,寝殿内,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地面一片凌乱不堪,钱太后穿着柔滑的锦缎寝衣,散着花白的长发,半躺在床上,一脸怒气。
见萧元哲走进殿里,钱太后仿佛终于见到了可心人,气呼呼的拍床哭嚷道:“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哀家生你养你,你还知道来看娘啊。”
萧元哲挥了挥手,淡淡道:“留两个人收拾地面,其余的都下去。”接着,坐到钱太后的床边,温声宽慰道:“母后,您别再闹了,先好好养病罢。”
钱太后满肚子委屈,继续哭道:“哀家哪里闹了,娘都病成这样了,你那没心肝的皇兄,却连一眼都不来看娘……”说着,又拿涂了鲜艳豆蔻的指甲,指着垂低脑袋整理地面的两人,语气发狠道:“还有这些个死奴才,一个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哀家连她们都支使不动了……”
正在拣拾瓷器碎片的两个宫女,当即一声哭腔的跪地,哀求道:“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萧元哲心里烦得要死,沉着声音道:“啰嗦什么,赶快收拾好下去。”
两个宫女几乎是落荒而逃,钱太后一脸憔悴的病态,抡起胳膊捶打在次子身上,哀哀的哭道:“你皇兄好狠的心呐,承风可是他的亲表弟,血脉相连啊,不就是打死个人嘛,多了不起的事,他竟把承风……活生生给冻死了!承风可是哀家的亲侄子,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呐,你皇兄这么做,不存心让哀家没脸么……”
萧元哲被钱太后捶得眉头深锁,反言答道:“若是皇兄存心让母后没脸,钱承风早几年就人头落地了,皇兄已给过他一次机会,是他不知悔改,咎由自取。”
钱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次子,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这个逆子!你们可是血肉相连的表兄弟,为了不相干的外人……”
萧元哲忽怒声低吼道:“难道对于母后来讲,只有钱家是自己人,其余的全都是外人么!我和皇兄姓的是萧,您的孙子、重孙子都姓萧,不姓钱!!您心里能不能为你的儿子和孙子想想?”
钱太后自成为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后,从来都是她吼别人,已很少有机会领略到被吼的滋味,如今突然之间被吼了一通,还真有点傻眼。
萧元哲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神色,再道:“母后好好养病,别再闹了,钱承风之事已至此地,母后心里纵然再不平,难道还能让皇兄为钱承风偿命不成。”
回过神来的钱太后,不由哭得惊天动地:“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再也不把哀家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哀家为你们操碎了心,你们一个个反倒埋怨哀家不为你们着想……”
萧元哲出离愤怒地站起身,直接大踏步走了出去,身后的钱太后以手捶床,厉声喝道:“元哲,你给哀家回来,回来……”离开慈宁宫去御书房寻皇帝的萧元哲,张嘴便道:“实在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