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氏手里的帕子,已哭湿透了,自她进门坐下,抽泣声就没停过,眼泪也没断过,南姗忍住吼她‘别哭了你’的冲动,给她递了一方干净的细帕,叶氏接过后,摁着湿 润的眼窝,哀声戚戚:“前几天,因我身上不太舒服,妩姐儿说想去宝禅寺,为我进香祈福,我念着她一片孝心,便准了……”
南姗垂下密长的眼睫,若是南妩到了南府之外,那遇见萧清斌的概率,虽然不是很大,但也不是毫无可能,想当年,她和萧清淮可不就是这样碰在一块的,可是:“那是谁陪她一块去的,便是真的遇上太子,远远避开就是了……”
话至一半,南姗突然打住话端,想当年的宝禅寺之事,安文佩虽很快拉了南姗避开,可还是被钱世仁和傅晓舸打听到是何家人士,萧清斌的权利更大,他若真是看上哪个姑娘,就算那姑娘避开了,焉有找不着的道理。
南姗这厢暗自分析,哪知,叶氏抽泣着继续说:“我身上不好,没精神出门,说来也巧,那几天,我那四个儿媳妇都被诊出怀了胎,也出不得门,是妩姐儿自个一人去的,我派了不少丫鬟婆子护卫跟着,想着应当不会出甚么事……”
南姗:“……”卧槽!
叶氏哭得愈发上气不接下气:“本来也确实相安无事的,可妩姐儿她贪玩儿,竟跑去宝禅寺的后山看杜鹃花去了……”
宝禅寺后山种有一大片杜鹃花,乃是京城很有名的一景,春日烂漫之际,花开山间,十分艳丽多姿,的确是一种很闲逸的视觉享受。
南 姗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温氏倒带她去看过几回,大了些之后,便再也不带她去那里,那里游人如织,男女均有,年轻的小媳妇大姑娘,一般都不会独身前去,哪怕身 旁伴有丫鬟也不行,除非跟着婆婆、或有点春秋的长辈,才不会惹非议上身,若是王公贵族的女眷去赏花,通常会提前使人前去清场子。
至 于南妩是如何遇到太子的具体情节,叶氏也不知是因没教好女儿而羞愧,还是有别的难启齿缘由,总之被叶氏一忽而过,接着说了之后的事情:“……妩姐儿回来之 后,什么也没和我说,还让跟着的丫鬟嘴巴严实点,我和她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两日后,宫里有公公去了她爹的衙门,说太子瞧中了妩姐儿,要让她进宫去 服侍……”
南姗忍不住问道:“那三叔是如何作答的……”
只要南琦三叔没满口应下来,其实,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南妩到底也是官家小姐,若家中父母不同意,堂堂的一国太子,还能和纨绔恶霸一样,强抢民女不成,事情闹出来,御史台里有的是想一举成名的愣头青,敢胆大包天参太子。
叶氏哭得几乎要断气:“你三叔才稍稍询问了两句,那个内宦便不耐烦喝道,太子爷看上你女儿是她的福气,你啰七八嗦老打听什么,当心惹怒了太子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又说,若是你女儿在太子爷那里得宠,你这当爹的也跟着沾光不是……”
于是在宦官的一通威逼利诱之下……
叶 氏捂脸哭道:“你三叔便应下了,妩姐儿还不到十五岁呀,皇宫是什么地方,哪是她能去的地方……”最关键的问题是,又不是嫁给太子做正妻,连侧妃庶妃的名分 也没有,太子的情况又十分特殊,这些年他的小老婆和儿子,也不知死了有多少,为了生儿子,不知又新纳了多少小老婆,她就算再贪图荣华眼热富贵,再想让女儿 风光高嫁,也没起过这份心思啊。
“早知会这样,我哪怕胡乱给她定门亲,也比去宫里强啊……”情绪十分激动的叶氏,说至此处,忍不住高声嚎哭起来。
南姗打断叶氏忘情的哭声,皱眉问道:“这事就这么着了?三叔回来后,就没找我爹说此事……”
叶氏已哭透了第二条帕子,南姗只得再递过去一条干新的,叶氏接过后,边拭冒不完的眼泪,边泣声道:“你爹又外出巡查吏务了,已走了好几天,就算快马传去消息,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呀,那内宦说了,第二天一早就会派宫里的嬷嬷,来府里验身教规矩……”
凡是进皇宫为妃妾、以及侍候皇子的女子,都要查验身子是否完璧,且要教些基本的礼仪宫规,当年,要不是萧清淮弄了云芳过来,呃,南姗估计也要被那些嬷嬷们扒了衣裳检查身体。
“你娘也觉这事不靠谱,便赶紧让你大哥和大嫂,一起回了睿王府,找睿王爷帮着说说……”叶氏一字一泪的说道。
南姗听得暗暗点头,萧清湘虽与萧清斌是堂兄妹,若她亲自去说,到底也不妥当,哪有已出嫁的堂妹,掺和堂兄娶小老婆的事的,睿王爷是太子的亲叔叔,又高出一个辈分,若有他出面,确实再合适不过。
可是,天不凑巧……叶氏失声痛哭道:“你大哥和大嫂到了睿王府才知,睿王爷前天陪着王妃外出游玩了,因只出门半个月,时间不长,便没特意告诉你大嫂……”
南姗忍不住想吐槽了——怎么这事儿就能巧成这样!
“睿 王府的世子爷倒在府里,听了你大嫂的话,他亲自去了一趟皇宫,你大哥和大嫂便在王府里等消息……”叶氏又是一阵呜呜咽咽,然后才接着说了下去:“夜禁之 后,你大哥和大嫂才回来,说太子不卖这个面子,还说既然不乐意,为何先前又应承下来,现在却来反悔,如此出尔反尔,当孤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