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十六月和阮铁如今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到,在棕色的酒坛子将要坠于湖面前的须臾,一只手从湖里探了出来,奇快无比地将那坛子接了回去。
下一刻,那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变得舒畅而豪迈了起来:“好酒!好酒!小耿啊,懂事啊!可惜没有肉……等等,我闻见肉香了!交出你手上的肉来!”
耿惊花踏剑自半空而来,显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给他肉,而是另有事要说。可湖中之人显然已经等不及了,湖水大涨,以此前阮铁和十六月都未曾见过的凌厉之势跃然而起,向着还在半空的耿惊花探去!
水高百丈,至柔却也至刚,仿若最锋利的剑般,被阳光照射出了斑斓璀璨的光芒!
湖底似是有铁链被牵动的声音响起,天要地动,阮铁和十六月险些站不稳,而御素阁中,每一阁的阁主都不约而同地起身,向着不渡湖的方向望来,以为出现了什么变故,便要跃然而至!
直到耿惊花脚下的剑挽出一道比水更加锋利雪亮的光,与那片瓢泼正面相迎!
对撞的瞬间,阮铁忍不住眯了眯眼,只觉得剑光太盛,水色太浓,他竟然未能看清楚那一瞬间,那柄剑与湖中之水相撞了多少下,变幻了多少种剑式。
等他重新能够视物的时候,方才高约数丈的巨大水剑已经四散开来,重新洒落湖面,变成了无数交织的涟漪。而另一柄剑则重新回到了耿惊花脚下,仿若从咆哮睥睨的兽重新变成了并不起眼平平无奇的一柄剑。
阮铁怔忡片刻,哑声道:“怎么看起来竟像是耿师伯赢了?”
“水都散了,定然是耿师伯赢了。”十六月的声音更飘忽:“……但我的重点是,耿师伯不是符修吗?他从哪里变出来的剑?哪来的这么精纯的剑意,这么精妙的剑法?而且……他怎么用的还是梅梢雪剑啊!我们梅梢榜上也没见过耿师伯的名字啊!”
但她话才落音,又想到了那些神秘地雄踞于榜上的“匿名”人士们,表情不由得变得更精彩了些:“……难道这就是,不会画符的剑修不是好……师伯?”
不会画符的十六月与阮铁讷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世界观被动摇的茫然和愤愤。
这个天天羡慕他们是天生道脉,冷哼他们天生道脉破境如喝水的耿师伯,竟是这世间真正最是罕见的符剑双修!
那他以前在抱怨个什么啊!
混蛋!
再念及傅时画的剑,虞绒绒的符,阮铁和十六月对于至今耿师伯都没有问过他们要不要入小楼一事的些许悄然不服,也终于烟消云散开来。
这就是小楼中人的真正恐怖实力吗?
恐、恐怖如斯!
耿惊花落地收剑,很是没形象地拎着手里的剑,丝毫没了此前一剑惊鸿的模样,那剑在他手里就像是路边随手折的树枝,被他甩来甩去,仿佛明明步履还矫健,却硬是被家里人孝敬了拐杖,不服却也到底将拐杖握在了手里的老头子。
尤其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整只烧鸡和一串卤猪蹄,烟火味更足了许多。
容叔直到他快要靠近,才撒气般泼了一把水突然袭击过来:“耿狗,你怎么用剑!你作弊!你不是说不用剑了吗!”
“我哪只耳朵听我说不用剑了?我说的明明是,封剑直到我不必再用符时,现在时候到了,我用我的剑,有问题吗?”耿惊花理直气壮道,再回身向着笔直地站成了一拍的阮铁和十六月招了招手:“愣着干嘛,过来见过你们容叔。”
阮铁和十六月从上一次来御素阁后,便被耿惊花扔在了这里练剑,至今也已经瞬息过去了两个多月,却还是第一次知道湖中这位大能的称谓。
两人当即快步到了湖边,再认认真真向着湖中行了一礼:“见过容叔。”
“嗯。”容叔简短地回了一个字,注意力显然还是在耿惊花的手上,又长长叹了口气,颇为幽怨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傅小子不来看我了,我竟连肉都吃不到了。这小子最近都去哪里了?还有跟在他身边那个小丫头呢?”
“你若想知道,早日开口,问问这两个小家伙不就知道了?”耿惊花不紧不慢道。
容叔噎了片刻:“我怎么知道他们认识?!”
几乎是同一时间,阮铁和十六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容叔也认识傅大师兄和虞小师妹?!”
耿惊花感受到了来自湖中和岸边六只眼睛同时望向自己的指责之意,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把这两个人扔在这里就走了,好似是忘了多交代几句……
“咳。”耿惊花虚咳几声,岔开话题:“傅小子化神了,去秘境里稳境界了。小丫头也已经元婴,上了道衍台。距离道冲大会还有半个多月,这两个小子交给你,你怎么也要给我带出两个金丹大圆满出来,不然怎么去琼竹派耀武扬威?”
金丹中境的十六月瞪大了眼。
金丹下境的阮铁倒吸了一口冷气。
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什么。
是当初大家明明都在合道的起跑线上,如今却已经有人弯道超车,还超的不是一般的车,化神的化神,元婴的元婴。
还是耿师伯张口就是要十几天出两个金丹大圆满的口气。
这、这不可能完成的吧?!就算他俩悟性再高,再努力,区区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