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着众人的面被揭穿的难堪,让她不能放弃。
“反正,你给俺娘熬了汤药,喝完没多久她就死了,这是事实不是?现在看病都得去村卫生所,你是个神公,装神弄鬼,就是跟社会主义作对!就是大搞封建迷信!”
刘翠花扯起了反对社会主义的大旗,前些年的□□和革命还历历在目,让众人一时间也不敢说她的错处,偶有人转头,在人群的末尾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忙喊道:“林村长来了!让他来评评理!”
自从生产大队取消,大队长这个职务也被村长取而代之,一个村儿里,说话最管用的,还得是林爱国这个村长。
林爱国是个面目严肃的黑脸汉子,年轻时候地里活计是一把好手,又红又专的代表人物,平常最听不得有人跟党和国家唱反调,不积极,不先进,尤其是因为过往经历、明晃晃带着‘四旧’帽子的代表人物林福根,在他眼里,那就是在拖社会主义后腿。
林福根看见林爱国被推了出来,心里一沉,微微叹息,预感到自己这关恐怕难过了。
反观刘翠花那边,已经悄然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找人特意喊林村长来真是没白安排。
“咳!既然大家让我来评理,那我就来讲两句!”林爱国上来就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看向了林福根。
“呜——哇!!!!”
东边的土胚房里,十分突兀地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片刻后,“吱呀”一声木板门打开,林福根的大儿媳妇刘红花,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蓝棉布裹成的襁褓冲了出来,似乎压根没注意到满院子的不速之客,径直到了公公身边:“爸,妈还在照顾艳萍,让我先抱出来给您看看——是个丫头!”
生了三个儿子的刘红花眉眼里有压抑不下的淡淡喜气,觉得自己可比妯娌有福气多了:
吴艳萍她头胎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这可不是啥好兆头,以后家里有点儿啥好吃的,不还是得紧着自己仨儿子?
得意完了,她似乎刚刚才发现自家院子站满了人,刘红花后知后觉地愣愣问:“哎呀,我说刚才咋那么吵,这是闹腾啥呢?”
“咳咳!”林村长准备的讲话被这大大咧咧的傻媳妇给打断了,满心不快,清了清嗓子就准备继续说道说道,刚要开口,无意间,瞥到了襁褓里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
刚出生的婴儿他也不是没见过,都是又红又皱巴,少见这么白嫩的,微微泛着红的小脸蛋细白细白,怎么说呢……看上去,跟刚出锅、热腾腾的白面儿肉包子似的,怎么瞅怎么稀罕人!
粉嫩嫩的小嘴,砸吧砸吧的模样也喜人!他林爱国也一把年纪了,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喜欢的奶娃娃!
连带着,他甚至觉得眼前苦大仇深的林福根都顺眼了许多……
“这事儿吧……我觉着,主要错处还在刘翠花!”林爱国总算开了口,第一句就让满心期待的刘翠花僵在了原地。
众人更是嘴张得能塞个柿子进去:
这可是林爱国村长!他居然帮村儿里四旧的代表人物‘神公’林福根说话?!
第2章老母鸡生蛋
“林、林村长,您说啥呢?”刘翠花没想到自己搬来的‘救兵’临阵倒戈,一时间傻在了原地,“那,俺婆婆就这么白死了?”
“啥叫白死了?!”林爱国不乐意了,“老人病了这么久,寿数到了,又赶上你这么个不相信医学,不相信卫生所,就知道求神拜佛的儿媳妇,她去得早那是少受罪!”
不理身后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林爱国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刘翠花敢来找林福根的晦气那是觉得自己能占上风,在村长面前却一点儿也不敢犟嘴,当即低着头闷不吭声了不说,连本来想要林福根用牛车来‘赔偿’的话也不敢说了。
在林村长的目光逼视下,刘翠花怏怏地认了错,就这么结束了这场闹剧。
随着村民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林爱国一反常态留在了最后,凑到刚抱到孙女的林福根跟前,一贯的黑脸上居然露出了个笑模样:
“这奶娃娃白白净净的稀罕人,让我瞅瞅。”
林福根受宠若惊,把还没在自己怀里暖热乎的小家伙微微让了让,想递给村长。
“不用不用,我这手里没轻没重的,可不敢弄疼了小家伙。”林爱国连连摆手,瞪大眼睛只是瞧。
说来也怪,除了刚开始为林福根解围的那声大哭,小女娃就不再哭闹,自己闭着眼睛,调皮的小手乱挥,偶尔细白的拇指碰到嘴边,当即好像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张开了嫩红的小嘴,砸吧着吃手吃得津津有味。
“哎呦,刚出娘胎就会吃手了,了不得了不得!”林爱国凑近了脸正夸着,没提防小家伙的另一只手忽然挥了起来,“吧唧”一声脆响,正正打在了林爱国的脸上。
“……”林福根瞬间脸都白了,常年被歧视、被□□,让他对于这些‘当官的’敬而远之,更是不敢得罪。虽说这两年不兴‘破四旧’了,自家日子好过了许多,可当年的经历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村长和刘翠花那种无理取闹的女人不一样,他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让自己一家日子不好过的。别的不说,如今包干到户了,责任田怎么分,那还不是村长说的算?虽说本来就是些贫地瘦地,可至少不是山沟沟的土嘎达坡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