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柔地吻着我的指尖,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臂内侧,一路滑下去,落在我的喉结上,细致地按了按。
我用唇语告诉他:我暂时不能说话,别担心,没事的。
他点了点头,齿间咬了咬我的手指以示明白,他总是这样,像是猫咪一般,总是喜欢用亲昵的tiǎn咬代替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勉强地冲他扯了扯嘴唇,继续无声地说道:你帮我去把窗帘拉起来,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我好害怕。
他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仍是没有犹豫地照做了,紧接着他坐回沙发上,牢牢地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特别想跟他说些什么,我想让他安慰安慰我,想让他告诉我那个头颅是假的,是个该死的恶作剧,我希望他跟我说,孟梁,你只是在做梦,梦醒之后,一切都会变好。
我希望他能亲亲我,我迫切地需要他的嘴唇,需要他带着撒娇意味却又蛮横的啃咬,可是我背对着他,他无法领会我无声的表达。
就在我以为这个安静的拥抱会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时候,远远传来的警笛声打破了静默。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这突兀的声响,街道上从来不缺警车和救护车的高鸣,而过往的路人从不会认为它们驶向自己,然而当警笛声骤然在我的公寓前停下时,我蓦地惊醒,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拽着桑桑往楼上推。
“孟梁?”他皱着眉问我。
我无法答话,只得不停地用唇语对他说:快躲起来,不要被他们带走!
他的脚步间犹有迟疑,我狠了心,用力把他推出了阁楼的窄门,然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把门上了锁,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客厅。
下一秒警察破门而入,冲在最前面的那位我不止一次见过,曾经就是他多次劝我把我的弟弟送进收容所。
他并没有看滚落在地上的头颅,而是直接跟我道了声歉,然后抓住我的手,按在一块电子触摸屏上。
我冷眼看着上面的数字由绿变黄再变红,最后成了血色的“508”,意外地,和写在我弟弟脸上的字母颜色如出一辙。
警察先生倒吸了口冷气,直接给我带上了手铐,转头对身后的人说:“精神波动值超过潜在犯罪点了,直接送去野蔷薇吧。”
我被扭送进野蔷薇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正站在这片海滩上,听着涛声与轰鸣的婚礼进行曲,牵着我万众瞩目的爱人,商讨着如何混入一旁的教堂,今天我就回到了这里,以一个久住居民的身份被关进了臭名昭著的野蔷薇疗养院。
我依旧可以听到海声、钟鸣和游人的嬉闹,海薇码头别无变化,只是我从一个自在的旅客变成了一条困在笼中的鬃狗。
我躺在狭窄的床位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对临床的哭与笑听而不闻。
病房是灰色的,与安琪收容所同样的高度机械化,一个房间十二个病人,没有窗,只有一个排气口远远的悬在三米高的天花板上,尽管数据显示空气质量符合需求指标,可这样的设施却总让人感到呼吸困难,每一丝进入鼻腔的气息都像是贪来的一口美酒,让人窒息成瘾。
这个时代不兴一对一的心理治疗,至少野蔷薇不兴这一套,人们很忙碌,时间很有限,如果有别的办法,没有人愿意花冗长的时间对一个陌生人倾吐心音,也没有工作者有耐心与一群无法jiāo流的疯子建立关系。yào物使用已经足够成熟,基因矫正也有了充足的临床经验,对于我这样受了刺激发神经的病人,他们甚至只需要打开我的脑壳,处理了那部分糟糕的记忆,把我的弟弟变成一条无能无用的巨型蠕虫,从此以往他的死对我而言将与家里被拍死的蟑螂一样,无法唤起任何情绪。
科技发达总能带来这样的好处,无论多么复杂多元的东西,换算成0与1后,没有什么是一串代码解决不了的;时代发展亦是如此,厚重的金银变成纸张再变成无形的字符,生命与尊严的jiāo易也逐渐能打上人权的宣言。
我绝不会任其摆布。
在我了解到自己可能面临的治疗过程后,我就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