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橒摇了摇头,飞快拭去眼角的泪花,正当她打算换个话题时,下方传来尖利的哭叫,应声看去,宝橒那两个同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河谷边去,其中一个掉落在碎了的冰洞中。
瞬间反应过来,这几日气温高,结了冰的湖面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结实。
格桑跑开去喊人,宝橒放下脸盆踩着田埂去到另一个在岸上焦急哭喊的同事身边,慌忙地捡起石群上一根还算坚实的树干,小心探着身子递出去,河水冰冷,女孩打着哆嗦握住杆子的另一端,只感觉全身麻木,指尖逐渐也要失去知觉了。
两个人拉着杆子拽着,身后的人不知被什么绊倒,大叫一声伸着脚踹向宝橒的小腿,猛地一个脱力宝橒几欲跌倒,胯骨又被一推竟也扑向了河中,方才挣扎许久的冰面破开了更大面积,宝橒本就站得前面,这下笔直地栽了进去。
冷,好冷。
如果说坠入奈河是炙热滚烫的焦灼,那么她只觉得现在就像刺骨的冰凉针尖一般从头皮窜到脚趾,睁着眼也觉得疼痛万分,胸口感觉被一道推力踹向了河心。
手脚胡乱地挥舞,宝橒伸着手像是要去抓住什么,可是周遭一片漆黑,连浮木都不如。
她就要葬身在这条无名小河里了吧,带着她无妄的爱与浪费的轮回。
——轮回偿业,报应不爽;旧孽已尽,劫后缘起。
是谁在耳边劝慰?
窒息的痛楚席卷大脑,眼前一道白光,模糊的黑影向她而来。
她的光?
许是魔怔了。
宝橒心里对自己说。
格桑牵着丹增来到病房时,宝橒看着窗外出神,床畔放了一本倒扣的书。
病房人声鼎沸,只是镇上的小医院,六人一间屋子,说着宝橒听不懂的话语。
“卓玛,你好些了么?”格桑站在床边,丹增抓着被单一角,眨眼睛。
宝橒虚弱一笑,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拍拍空位让两人坐。
两个小萝卜头也毫不客气,格桑眉飞色舞地帮她回忆着落水后的景象,另一个女孩在隔壁病房,随后又奇怪地打量四周,“那个叔叔呢?”
丹增疑惑。
——哪个叔叔?
“就是那个把你从河里拉上来的人,我跟在他们后面跑地累死了,堵着我看不见你,最后就看到一个黑衣服的人和你俩一起被抬到救护车上了。”
心跳错漏了一拍,脑海里浮现出他的音容,可在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是李骧。
她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是他,那日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门口的人黑衣黑裤,换了个发型,短短的寸头,同样一副淡漠的神情,乍一看去还真有几分他的影子。
丹增大眼里迸发出光亮,小胖手手语打地飞快。
——是他嘛?
宝橒靠着看两个人挤眉弄眼地,失笑一阵,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手机刚想打字,发现有两个没有备注的未接来电。
诈骗吧。
再抬眼,李骧放下一袋子的水果。
“我申请了项目置换,比你们迟了几天到的村庄,谁知道前脚刚到,后脚就被告知你出事了。”
吊瓶内盐水缓慢地滴答着,宝橒比划了一下。
——麻烦你了,谢谢你。
格桑玩着小辫:“卓玛在对你道谢。”
“卓玛?”李骧扬高了一边眉,笑着看向宝橒,“很适合你的藏族名字。”
在李骧眼里,宝橒就是菩萨一般的存在,弯弯秋月锁眉头的悲悯感。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在研究院的第二工作室,他刚拜入吴教授门下,推开紫檀木门的下一秒,就见一抹青灰色的背影,在阳台上侍弄着花草,明明不是收腰贴身的款式,依然曼妙地像是观世音手里的净瓶。
“月亮白白地照了一个晚上,我也白白地喜欢了你一晚上。”
李骧垂下眼睑,注意到宝橒手边书籍倒扣着的封皮上是《伊甸园纪事》几个字,又想起夏夜里,翻墙后正对着他在垂眸书写的佳人,时而皱紧黛眉时而眼里盛满欢意,注意到他们调皮的举动后,体贴地背过身。
月色泠泠,而她比冷月温柔。
几个同门得知他把灵喜寺的项目置换后都骂他疯了,他依然提着行李义无反顾地来了这里。
至少他也被明月照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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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应该还有一更谢谢大家的猪猪和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