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关灯之际,那部手机亮起,显示出好几条未接来电。
是失主打来的么?
尝试着划开屏幕,出乎意料没有设置密码,机身也没有保护壳,边角上许是磕碰后掉落了漆,锁屏和屏保都是用的系统自带,若不是知道这部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不然还以为是哪部样机,没有一点儿人味儿。
应用也少得可怜,宝橒不大适应这个老旧系统,触碰到了相册的图标,打开后,宝橒怔住了。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小图看着一片昏黑只有微弱白光里鎏金的裙摆。
点开放大,周围的人模糊不清,她巧笑嫣然地站在在画面中心,喷泉边在背景里像是聚光灯,抓拍的一瞬间,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机身在手心震动开来,还是这一串数字在漆黑的屏幕上闪烁,宝橒颤着按下。
对面人没有说话,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是有狂风呼啸,偶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暧昧地交融混杂。
僵持着过了片刻,电磁波那头传来久违的问候。
“身体好些了么?”
听到问话,宝橒还在疑惑他从何知晓她的近况,又想到他都能要到联系号码,能有什么是张公子想要而得不到的呢?
宝橒转头望向四方的窗棱,漆黑一片,并未言语,指甲摩梭着手机。
神思游荡开去,想起住院时老旧彩电里播放着《霸王别姬》的戏曲。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扮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幻想破碎而无法接受,就像蝴蝶夫人的雷利伽利马,霸王别姬的程蝶衣,发现爱的人并不是自己幻想中的蝴蝶和霸王。
那么现在呢,她苦苦追逐的他还是那个他吗?
耳边回荡着道僖天师曾经问她的话,她是在追逐她的欲望还是执念。
话筒的另一端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宝橒回过神只听得忽轻忽重的电磁声,语气低沉如水,透着罕见的迟疑小心。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给你擦眼泪,告诉你没能好好对你,我很愧疚。
“可是,你还是你,我好像又不是我,但不管怎么说,我很想你。
“你,想见我吗?”
呼吸交缠,带着记忆飘向那一段狂乱昏黄的午后日子。
“不要静默无声,我说过,喜欢与难过,你都要告诉我。”
宝橒垂着眼,手指揪着身下厚厚的毛毯,听到问话,想起这些天的失落纠结,心里忿忿地想着他要是现在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手指敲了两下屏幕,心有灵犀般对面传来他的轻笑。
“下来。”
宝橒愣住,随后猛地掀开床被跑到窗边,隔着沾了霜花的玻璃,雪夜里楼下站着一个影影焯焯的轮廓,指尖一抹火光明灭。
她想过之后与他的种种可能,可没有一种是如现在。
赤着脚跑下楼拉开大门,风混着雪粒子扑朔着进来,眼前一黑,宝橒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冰冷却又热烈。
张观业来的路上打了满腹的稿子,可在切切实实地看到她后,一切都显得匮乏起来。
爱不是绘声绘色,爱是哑口无言,他们接过吻也做过爱,拥抱无声却比那些更震耳欲聋。
风有叁五七言,填他重重思念,一重是她,千重万重都是她。
台式木钟敲击打破了静谧,宝橒轻轻推着张观业的胸脯,他放开了一些,手移到她的腰际。
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张观业打量着她,穿着珊瑚绒睡衣,手感更像叁一了。
忍不住摩挲着,宝橒怕痒,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能扭着身子躲避他作乱的手。
——别这样。
看到她的羞意,张观业生怕她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只能忍下心中难耐退开一步。
宝橒理了理衣摆,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一些,面前人头发长长了寸头,好像瘦了些,眼底有着乌青。别开眼,宝橒抽了抽鼻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观业看着她,目光沉沉,像是冲碎冰冻的江潮:“我第一次学会爱人,如果不对,你教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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