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观业擦拭着濡湿的发从卫生间走出来,抬眼就是宝橒坐在窗边看月的身影。
还是那条纯白睡裙——应该是新买了一条,旧的早在千河村被他恶劣蹂躏地不堪入目。
想起那段销魂蚀骨的日子,熟悉的痒意从尾椎升起,只能站在原地恢复平静。
心里掀起海啸,晚风知道,山鸟知道,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不让月亮知道他正在亵渎月亮。
印象里,她擅长欣赏月亮,就是不知道是否也擅长构想团圆。
张观业这次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她怎么消瘦了许多。
爱一个人的最初就是学会心疼,看着她的侧脸仿佛比玻璃还要易碎。
天上的是孤冷的残月,眼前的让他在心里太息。
宝橒垫了一些钱勉强维持住了项目的周转,她没敢告诉组长,只说是学院终于拨了资金下来。
进程终于往前走了许多,从兰迦寺考察完土石出来已经临近中午,早上她起来时张观业又是早已不在屋内,只有桌上一盘卖相不佳的叁明治。
只有第一天在她推脱被拒后,睡了主卧,张观业抱着被子去沙发上睡了一夜。
之后二层收拾出来了,宝橒就住进了阁楼。
不知是不是骤然换了环境,还是因为就与他一门之隔,第一晚宝橒睡得并不踏实,听着太阳能的噪音迷迷糊糊间感觉被人抱入怀中,天光熹微,却是空无一人,气流中弥漫着檀香。
几个同事提议去市中心的步行街解决午饭,宝橒应邀一同前往。
他们选择了一家本地菜馆,肉食居多,宝橒吃了几着就停下来了。
早上的叁明治长得不好看但味道很不错,厚厚一个她不知不觉就全部吃完了,眼下还是很饱。
席间他们在闲聊,宝橒坐在窗边静静听着,其实注意力早被街上的景象吸引了去,她看到了那家上回他带她去吃的饭馆了。
吃完了饭,在步行街上溜达,在宝橒看来似乎景区的步行街都不尽相同,不过一些小细节处带了本地特色,街上是来自各地的游客,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
不远处似乎是一家租赁藏袍的门店,里叁层外叁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前面路过就看到好几个帅哥美女办成藏族的模样站在街上拍照,八成这里也是了。
几个小师妹好奇心旺盛,想方设法地挤进去要看个究竟,可刚钻进去没一会儿,几个挂着照相机的人在清场子。
几个小姑娘讪讪地回来,但耐不住一脸兴奋,讲着刚刚进去看到的场景。
“宝橒姐姐,刚刚看到的那个可帅了,平头藏袍,佛珠佛串一带,啧啧,有西域高僧的感觉了。”
闻言宝橒微愣,人头攒动间,围堵的光景渐渐显露出来,她也看清了,那个平头藏袍、满身佛串的西域高僧,竟然是张观业。
所以他这几日的早出晚归,都是在步行街上做这件事么?
张观业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观有些不自在,当初在灵喜寺,守一也经常把他压在问佛殿里当活招牌。
本来他只是在步行街上支个小摊贩卖现成的书画字迹,起先也没什么人,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画风景速写。
几个女生壮着胆子来要联系方式才知道他在售卖字画,问了价也觉得合算。
至少能换到他的联系方式。
就这样,几个羞红了脸的女孩们成为了张观业出家又还俗以来的第一桶金。
过了几天,街头巷尾都在说着这个新来的字画先生,八卦是全世界人民的共性,大部分摊主都是本地人,有时候会前来攀谈,于是乎,他目前为止已经听了无数个关于自己如何出的家的版本了,甚至口口相传到他出家是去的少林寺。
来光顾他生意的多为一些女性游客,加上他还没长长多少的发型,误认他成本地的僧人,不过这样也算个宣传点。
他并不反感他们那些呼之欲出的小心思,秉着“顾客就是菩萨”的服务理念写好每一幅字。
也就在今天,碰上了一位女摄影师,颇有个性,唇环裂舌,来到他面前求一幅字。
彼时刚开摊,他将将点了火,就来了生意,习惯性问道:“想写什么字?”
来人带着墨镜看不清神情,只听得她淡淡开口:“你觉得人生在世,最应该追寻的东西是什么?我就要那个。”
张观业将烟夹在右手,听了这话觉得很有意思,拿起笔蘸了墨,略一思索,挥洒自如,女人看了眼扇面上的字迹。
随心所欲。
他刁着烟,漫不经心地写出最想实现却无比艰难的心愿。
付钱交货,女人临走前又看了张观业一眼,突然问他愿不愿意来她的模特,说她最近在拍作品找灵感。
“有偿么?”张观业吐了一个烟圈,皱眉询问。
女人笑了:“我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我的作品,一堆网红预约我的档期,小师傅你应该很上镜。”
“我知道。”张观业掐灭了烟,揉碎了烟蒂,“功成名就太遥远了,蝇头小利至少能解决我的燃眉之急。”
女人没料到他如此直言不讳,但真诚总是令人慰藉,她答应了,约好中午来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