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梁带他来的次数也是寥寥。
他其实很喜欢乔奉天看起来挤挤攘攘的小客厅,喜欢他那个满眼苍翠的高高花架,喜欢他把一块老旧的木质棱玻璃窗擦得鲜亮明净。再把窗帘大敞开,让满目的阳光满溢进屋。
小五子支着一条细长的腿,拿膝盖顶着下巴,把余下的一只颇大的脚丫子往棉拖鞋里又顶了顶。
在乡下疯跑惯了,城市还是让小小年纪的他,有几分束手束脚。
“登登登。”
耳边响起了异常利落地切菜声,蔬果的纤维被割断的细微脆响,刃面轻触板实的案板,明快而自有节奏。
小五子竖着耳朵听了,悄不做声地跑去厨房,半身贴在门框上。他看着和乔奉天系了条竖纹的围裙,正在切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围裙干净的像一件可以穿出门的衣饰,不见半点油星。菜叶也洗得不见泥点,玉琢的一片似的,安稳地伏在乔奉天的掌心之下。
乔奉天手上的冻疮还没好,反复涂了很多蓝油烃,也不见好。数九天的时候,指尖总是冰凉麻木没什么大的感觉,现下如春回暖,斑斑点点的红疮那儿,就时不时yǎng得他想锤墙。
侧头一瞥睨见了小五子,就招招手。小五子低头笑了一下,才乖乖凑过来。
“学校怎么样,习惯吗,好玩吗?”
灶台高了,小五子得垫着点脚。乔奉天见了,就从门后面端来一个木制的小矮凳,让小五子扶着台面在上面站稳了。
“恩,学校很漂亮,又大又安静。老师说话都很好听,对人也很好。”小五子把下巴搁在胳膊上,胳膊搁在案台上。
乔奉天搁下文刀,把切成菱块的白菜梗子扔进手边的塑料篮子,抖了抖余水,“上课呢,上课听得懂么?”
小五子稍稍皱了点眉,“他们上学期上的内容,小五子不太会,声母和韵母……”但随即又笑开了,“但是我的同桌有教我,小五子在认真跟她学。”
同桌?不是一人一座儿?
“女同桌?”
乔奉天特意提了个“女”字,听着就让人觉着有些许玩味。小五子一眨眼,嘴巴微张:“啊……恩,是个女生。”想了想又补充,“大眼睛,脸很圆,叫郑彧。”
乔奉天伸手往他鼻子上一点,“千万别当人面说人脸圆听见了没?”
小五子嘿嘿一乐,“小叔,我知道。”
“玉石的玉?那孩子的名字?”乔奉天把香菇浸在干净的盆里,又在案上切着里脊。
“不是的,不是玉石的玉,小五子看过,小五子知道怎么写。”
乔奉天牵着他的手往盆里一沾,让他就着水渍往墙上写。老式的旧房子,多不用墙纸,简简单单刷了一层白腻子。年岁久了泛着陈旧的淡黄,则很容易见水濡湿,浸出深色的印子。
小五子一横一竖,伸胳膊写着。乔奉天耐心等他勾画完,见墙上是个端端正正的“或”,写的很大。
“郑或?”
不是说叫彧么?郑或是什么鬼,咋听着那么不像正常人的名儿。
小五子歪歪头,瞅着墙上的字,也觉得和在同桌课本上看到的不一样,挠了挠后脑勺,“是彧啊,是叫郑彧啊,不是郑或啊,写得不对么……”
乔奉天天光一闪,沾水伸手上加了两撇,“是这么写得吧小傻子,少给人写了两撇,其实是荀彧的彧吧?”
“对对对,对了对了!”小五子忙点头。两笔这么一添,看着就自然多了,“彧,彧,谁是荀彧小叔?”
乔奉天往他鼓鼓的脑门上一盖,“等你再多学几个字儿,小叔给你买本《三国演义》你就知道了。先给我把拼音学好。”
乔奉天快手炒了两个菜,一个白灼西兰花,搁了一把李荔送的,不知哪儿弄来的野湖虾皮;又炒了香菇白菜溜肉片,里脊过了层水淀粉点了生抽,大火过快油,又滴了些耗油。鲜味溢了一整个小厨房。
小五子饭量不小,掌大的圆碗里饭盛得满满还往上隆处了个小山峰。
小五子向来不挑食,像只土狗崽,给什么吃什么,还长得比一般孩子结实。见他总夹西兰花,乔奉天就嘴一砸,猛往他碗里搁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