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女看着自己手中的羊毛圈,愣在了原地。
女使官问:“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莱芙没有说话,只是将织好的毛线圈往边上一推——她还不知道索菲会让她怎么处理这团毛线,最好的结果应该让她留下。堂堂公主应该也没有机会用上毛线,但是既然索菲没有发话,她还是别急着使用。
这几日,两人虽然没有到外边走动,但是外界的传闻还是到了她们的耳中。整个王国几乎都在谈论这件匪夷所思之事。
在传闻中,邪恶的女巫联合诺伦王子,企图艾塞亚王国。无辜而善良的公主被变成了绵羊,之后她被勇敢的骑士在因缘巧合之下带回了基诺城——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圣殿中枢,一位隐匿姓名的白袍神使专门来到了基诺王都,揭露了真相。
之后,那个使用黑巫术将自己变成王后的女人遭到了邪恶术法的反噬,在连日的病痛之后去世了。而诺伦国王的真面目也被揭露了出来,原来他之所以来到艾塞亚王国,不是想要娶公主,而是为了在暗地里将金属和战马运送到洛德蒙王国。
另一方面,先知树枝做成的笛子已经奏出了老国王的遗愿。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国王除了表示了对国民的关切,还嘱意要让他唯一的女儿、尊贵美丽的索菲公主成为王国的继承人。至少在索菲公主找到值得托付的伴侣之前,她都将在前宰相之女、富有才情的莉斯汀格女公爵的辅佐之下,掌管艾塞亚王国的国政。
……
这些传言真假参半,断断续续地进入到莱芙的耳朵。
“能够假扮索菲公主的,不会是无名小族,王室不可能没有查出她的身份。然而,假王后的身份并没有公开。不过,”莱芙还没有听说莉斯汀格的事,但是对于那个记忆中那个柔弱而温和的小女孩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她……已经死了吗?”
女使官奇道:“骑士小姐很在乎假王后的死活吗?”
莱芙没有说话。
“如果传言属实,她就只是一个邪巫而已。”娜提雅维达似有深意地说,“整片德亚大陆上的所有人都认为,邪巫、吸血鬼、狼人……哦,还有魔龙,以及其他所有意味着邪恶的生灵,,只能让人厌恶、恐惧、憎恨,以至于只要一出现就要被诛杀。牛羊猪狗死了,还会引起同情,但是它们死了,只能会让人觉得死有余辜。骑士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莱芙的眼睛在听到“魔龙”的时候闪了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织针,却只是说:“假王后在面对诺伦王子时恐惧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我想他们不可能是同谋。”
女使官正想从莱芙口中挤出一个答案,就见牧羊女突然将手伸向了背后的刀鞘,接着将砍刀抽了出来。
娜提雅维达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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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伦王子显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落入了如此窘境。
索菲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只是一个娇蛮任性不学无术的小公主,相反她就像艾塞亚王国已逝的老国王一样很懂得运用舆论的力量 ,在将真假参半的谣言传出宫殿之后,诺伦王子一下子就从民众爱戴的国王,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艾塞亚王国的国民既因为受到了欺骗,又出于对可怜的索菲公主的同情,对于诺伦的愤怒之情已经到了杀之后快的程度。
他明明知道索菲说的是并不全是真的,但是有口难辩。因为若是他纠正某一个细节,那么那些极其机密的文书将被索菲公布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些由他亲笔签发、敲上暗印的文书不知怎么地在假王后的寝殿中被搜了出来,而只要其中的任何一封被暴露出来,都足以将他私通别国的罪名坐实。
而等到诺伦发现索菲已经将他逼入绝境,在报复欲的趋使下他决定暴露假王后的真实身份之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了。
诺伦不由得想到了父王在他临行前曾经叮嘱过他不要操之过急,此刻悔之晚矣。
他只好狼狈地向父王写信求助,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他一向尊敬的、甚至曾经向他许以王位的男人早已决定舍弃亲子。
回信痛斥了诺伦的愚蠢与鲁莽,接着从他生母低微的出身开始、说到了他从小到大愈演愈烈的桀骜不驯,以证明他一生下来就是个奸邪之人根本不值得救赎。他的父亲说,痛悔没有在他出生之时,便将他摔死在地上。这封回信还极具外交技巧地摘清了洛德蒙王国和他的所有关系,信中声称:陷害索菲公主以及之后一切违背圣殿教义的邪恶之举,都是诺伦一人所为 ;至于那些诺伦千里迢迢运回的战马与金属,也只是他试图贿赂的赃物,为了表示诚意,洛德蒙王国将全部退回,并加上一成作为补偿。
在这封回信在送到诺伦手上时,他还不知道他的老父亲同时制作了多份副本交由各国君主以及圣殿,势要展现出一国之主大义灭亲的气度。
被逼入死角的诺伦王子做困兽之斗,他准备杀了索菲公主。
莱芙赶到的时候,诺伦王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在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风度,甚至整个人的模样都已经完全变了。
“可恶的索菲……”
那人毛发凌乱坚硬如野猪的鬃毛,身体上肌肉爆出,近乎剥离的皮肤上血淋淋的的血管呈现。面孔完全变了形状,原本深邃的蓝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鼻子被从口腔中暴出的牙齿顶得向上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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