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倒是让引路的宫人高看一眼。
这世上多的是一朝得志,便抖起威风来,自以为多了不起的人。对于那种人,即便是皇亲国戚,但私底下,就是她们这些宫人也是有些瞧不起的。
相较而言,张家人的表现算是不错了。虽然仍旧脱不掉小门小户局促畏缩的格局,但是能安守本分,也算难得。
张鹤龄年纪大些,又是男孩子,此番带着母亲和弟弟入宫,自觉应该承担起责任,一路上都在暗自观察周围的环境,还不忘约束弟弟,不要左顾右盼。
他在学堂中也算是见了不少人,那个宫人的神色变化,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心中只觉得嫌恶,不过一个下人,凭什么来看不起他们?
在皇宫伺候,便能够高人一等了?
虽然这段时日,九焰为着方便,一直都是住在乾清宫中,但是那里毕竟是皇帝寝宫,在那处接见外戚,就有些不合适了。
所以见面的地方,还是定在了坤宁宫。
虽然这是她自己的宫殿,但九焰一进宫便是在乾清宫,后来也没有回来过,这还是头一回仔细的看了这座宫殿。
从前这里是王皇后的居所,但是实际上,这里却没有留下多少她的痕迹。
皇后寝宫,所有的摆设用具,都是有定制的,那些东西由内府掌管,虽然摆在这里,但并不是属于皇后的东西,其他可供私人发挥的地方,也就没有多少。走的时候收拾一下,这里便又恢复原样了。
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久没有住人才会如此,还是因为这宫殿本来就是这种风格。但九焰并不喜欢。
相较而言,她还是更习惯乾清宫。毕竟朱祐樘也住在那里,对她来说,那更像是——家。
进了坤宁宫,那个引路的宫人便不能继续入内了,九焰身份贵重,不适合出来迎接,所以是女官刘瑞香亲自迎出来的,算是给足了脸面,那个引路的宫人仅剩的几分轻慢,也收了起来。
张鹤龄瞥了他一眼,心中冷哼一声,却也终于放下心来。他听人说,这些宫里的奴才都生着一双势利眼,惯会迎高踩低,先前分明是看不上自己一家人,如今到了坤宁宫,却都收了起来,可见姐姐在宫中应该过得不错。
他想到前几日父亲告病在家,说是不给姐姐添麻烦,原以为她在宫中会很艰难,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至于九焰昨日闯入金銮殿说的那一番话,虽然消息并不严密,但是却也没什么人会特意往外说。毕竟一屋子男人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哪怕她身份贵重,他们也会不自在,当然不会说出去。
九焰虽然没出来迎接,却就等在门口,金氏一看到她,就要行礼请安,被九焰死死拉住,又有刘女官扶着,总算没有跪下去。连张鹤龄他们的礼,也一并免了。
“自家兄弟,弄那些虚礼做什么?”九焰不在意的道。
金氏却有些不安,“虽然是自家兄弟,但娘娘如今身份不同,礼不可废,这宫里人多眼杂,若是被人传将出去,到底对娘娘不好。”
“娘放心吧,这屋里只有我和瑞香两个,别人谁会知道。”九焰道。
不等金氏再反驳,她又道,“以后娘进宫的日子还多,若是此次都如此,还有什么趣味?就是要守礼,皇上来的时候再守不迟。”
金氏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心里有数,至少不会在皇帝面前做出无礼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她哪里知道,九焰跟朱祐樘在一起,从来不知道所谓礼节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张鹤龄已经打量完了周围的环境,皱着眉道,“姐姐,这宫里好则好矣,不像个住人的地方。”
九焰不由一愣。却是没想到他头一次来,就看出这里不像有人住。
瑞香笑道,“国舅爷的眼神真好,这宫里可不就是没人住的?皇后娘娘平日里是在乾清宫,与陛下一同起居。只是那里不便待客,才将这边收拾出来的。”
张鹤龄诧异的挑了挑眉,他猜到自家姐姐的日子应该不难过,却也没想到,竟然好过到了这个程度。
在乾清宫中起居!
大明朝的规矩,后妃是不能够宿在乾清宫的。皇帝但有需要,便传旨召至乾清宫,之后也不能留宿,而是让宫人们掌灯执火把,簇拥着送回自己宫中。
当然有那得宠的,也能够让皇帝到自己的宫中留宿,但似九焰这般,住在乾清宫中的,却是前所未有!
金氏也吓了一跳,“焰儿,这怕是于礼不合吧?”
“娘不必担心。”九焰道,“这是皇上决定的,宫中也没人说什么。”
因为相较于整理奏折这件事,留宿乾清宫,都只能算是小事了,这个当口,自然也没有人会不长眼的来提这件事。
等过了这段时间,便是想提,也不合适了。
金氏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再说。
九焰叫了两个弟弟上前,各自问过功课,关心了他们日常起居饮食,然后才问家里可好。金氏答一切都好,只是最近他们回老宅那边去时,二婶总是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也难怪,当初张泊龄可是出了大风头的,人人都以为她是必定能入宫了,却没想到,最后被选中的,居然是九焰。小韩氏一向要强,事事都想抢在妯娌前面,却被这么劫了胡,气得心脏发疼,哪能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