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猛气得一把夺过大夫人手里的册子,扬手一摔把它摔到黄嘉树的脚边,黄嘉树灰溜溜地把册子捡起来,藏进袖中。
说起来,为了培养小儿子,他花了不少钱,本来计划着大儿子继承家业,小儿子读书为官,女儿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嫁了,他这黄家也算飞黄腾达,如有必要,宫里还有一张底牌……
只是这小儿子实在不争气,连他两个书童都快能作诗了,他连字都还写不全!
正想发火,忽闻看门的黄叔边吆喝着什么,边急匆匆朝正厅方向跑过来。
只见黄叔脸色惨白地跑来,一下没注意着门槛,扑通一下摔进堂上,扑倒在黄嘉树旁边,黄嘉树一脸懵地扶起他来:“黄叔,你见鬼啦?”
“老老老爷,三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脸色皆是一变,黄猛不是把她遗弃到山上去了,怎么她还能找回来?
黄猛面容凝肃:“你在说什么?她一个人怎么回来?”
“她她她,不是一个人!”
还没等黄叔说完,守门的下人怎么也拦不住,这么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就往正厅来了。却见梵嘉茵走在最前头,左边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矜贵清冷的男子,后面跟着一队官兵,右边则是一队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壮汉,组合在一起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却见梵嘉茵和从前相比,就像是褪了一层皮一般,瘦了很多,原本浮肿的两颊少了很多赘肉,脸盘也小了一圈,五官渐渐显出不说,下颌线也似有若无地显现出来,连唇角的梨涡也深了许多。
黄嘉丽最先反应过来,眼珠都快惊得掉出来,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梵嘉茵,一手向后摸索着,一把抓住哥哥黄嘉傲的手:“哥,那是黄嘉茵?她怎么变瘦了这么多?好像看上去,不那么傻了?”
黄嘉傲没有吭声,那胖子看上去的确古怪,原来看她要么淌着口水一脸痴笑,要么害怕地躲在角落里,碰到她就会放声尖叫,现在看来,神态已然和正常人无二了。
黄猛站在正厅门口,抬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站住!你们是来干嘛的?私闯民宅我可以报官的!”
“爹,难道我回我自己家,也算私闯民宅吗?”
梵嘉茵弯起唇角,清明的眼神惊得黄猛一声鸡皮疙瘩。
从前他仗着她痴傻,什么也不懂,从未将她当作人来看待,而现在被她这样盯着看,盯得黄猛心里直发毛。
黄猛避开她的视线,指着她身后的其他人:“那这些人,都是来干嘛的?”
“他们是我的朋友。”
“这么多!?”
“这么多。”
场面一度尴尬,黄猛并没有想要请他们进来坐坐的意思,当然就算他请了,这么多人想必里面也是坐不下的。刘青第一个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给黄猛作了个揖:“想必这位就是黄猛黄老爷吧?”
在信州,黄猛还是小有名气的。他白手起家,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布头,到现在手下几乎垄断了信州的布料市场,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经商头脑。
他见刘青看上去文质彬彬,跟他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估计是个打圆场的小角色,随手还了一礼,甩了袖子不客气地说道:“知道就好,既然已经把小女安全送到家中,我就不留你们了,好走。”
刘青也不恼,只是转过身去,走向道旁一个底座嵌进地里的仙雀石雕,单手一拧,竟把那石雕挪了个方向。黄猛被那响声吓得后退半步,堂中的几个女人也下意识叫出声来,惊惧地看着堂外这力大无比的男人。
刘青拧了一边还不够,又到另一边把另一只仙雀的朝向也调转过去,在众人惊恐地眼神中,他笑眯眯地又朝黄猛走去,还没靠近,黄猛就向后仰着,满脸戒备:“你想干嘛?”
“您府上这野鸟的朝向不对,就这么朝着道中,我这小妹往后要是走路不注意,被那鸟嘴啄到可怎么办?”刘青双手负在身后,说得客气,身后大夫人也笑着走上前来,故作姿态地嗔怪道:“寨主,你在梅花寨这样也就罢了,在外面还是收敛些,别吓着人家。”
黄猛听了大夫人的话,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
梅花寨寨主亲自下山,护送那丫头回家?这都什么事儿啊?
梵嘉茵没想到这些人平时正正经经的,演起戏来戏瘾比她还重。
她也顺着二人的戏路走,亲切地拉着大夫人的手,演道:“姐姐,你们说到哪里去了,家里人对我可好了。我肚子饿的时候,会找人一口一口喂我吃饭;还有啊,外面太危险了,为了保护我,连一步都舍不得让我出家门呢!”
大夫人故作惊讶,看向心里发虚的黄猛:“是吗?黄老爷?”
黄猛哽在原地,含糊地嗯了一声。
“对你好就好,”刘青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面色陡然一变,透着狠劲,“只是孩子这么大了也别太惯着,饭要自己吃,偶尔也要出门历练历练,多出去转转。还有,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好好相处,没事儿别老吵嘴打架。你力气弱,叫他们让着你。”
黄猛边听边应和着,看向梵嘉茵宽厚的肩膀和手臂。
力气弱?
最后,刘青抬手拍了拍黄猛的侧肩,那力道重得几乎都要把他拍得镶进地里去:“我把梅花寨二当家就交给你了,你往后要是待她不好,我这些弟兄们可不会饶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