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指甲刺入手心,扎出了血来,齐鞘都不觉得疼。那是因为,他心里的恨远比手心里的这点伤痛要更浓重。若是可以选择,他真的不想要这样的父亲——这个人,在他小的时候,折磨他的阿父;现在,自己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儿,他又来折磨自己,他要是死了就好了,他要是死了……
这件事是最近这段时期扎在齐鞘心口的一根刺,这刺淬着阴狠的毒,若不及时拔除,所扎之处便会流血溃烂发臭,令齐鞘陷入一种自我厌恶的恶性循环之中。
他本来想先拖老纨绔一段时间,等到高悦回来,他寻个机会将此事讲给高悦听,他相信高悦是自己的朋友,他一定能理解自己,不会笑话他,也不会看不起他!因此,其实昨日他和高悦同乘一车回宫时,他本是想找个机会说出来的,怎奈太久没见高悦,两人聊了一路,可谓相谈甚欢,那个氛围下,提老纨绔实在扫兴。后来高悦又那么真诚的感谢他——他提老纨绔这事显得跟居功要赏似得,实在不和时宜,再加之,陛下在宫门处就将高悦截胡——
齐鞘就想着,日后再找机会说给高悦听。
然而,他也没想到,第二天胡公公就来到了户部计司颁旨,他升职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计相左右手,户部计司左侍郎。而高悦为了庆祝所有人转正,当天邀请大家去食坊街庆祝——不愉快的事情,就是在食坊街预订好的酒楼门口发生的:
计司留在京城的所有人全部跟着高悦来了酒楼。他们也就才刚从马车上下来,原本每个人都兴致高昂,突然一道声音在众人的斜后方响起,那笑容便自众人脸上顷刻消散。他们往后看去,就见一个肥肠油脑的中年男子,一脸媚笑地向他们走了过来,众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只有齐鞘没有动。
这一刻齐鞘是怒恨交加,那隐在袖中的拳头险些控制不住,直接抡到那肥猪的脸上——那是因为,来人不是别个,正是他这辈子最恨的老纨绔!!!
老纨绔搓着手,一脸嬉笑走至近前,对齐鞘道:“爹听说你今天升官了?怎么样,什么时候把——”
“不是叫你等信儿吗?”齐鞘连忙打断他。
老纨绔一点儿没意外,“哟,你答应的事怎么还不让我说呢?你不会是一直在玩儿你老子吧?我告诉你那钱我可是已经收了,这事你要是办不成——”
“你闭嘴!”齐鞘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高悦见此,已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他扭头对其它人说:“你们先上去吧。”
计司众人忙冲他行了一礼,陆续进了酒楼。
高悦这一开口,老纨绔当然也看到了他,看清高悦的长相,这老纨绔竟然直了眼,冲齐鞘的角度甚至能看到老纨绔摇摇欲坠的口水——
一时间齐鞘怒气攻心,两步上去,挡住老纨绔的视线,低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纨绔还在张望,这会儿他的眼里哪里还有齐鞘这个儿子,除了对高悦长相的惊艳还有对美色的垂涎以及令人作呕的□□的欲念!
齐鞘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尽管他咬牙切齿,老纨绔却依旧让目光越过了他,投向不远处的高悦。齐鞘瞪着这样的老纨绔,再也无法忍受,一拳挥过去,人却突然被身后的一股力气拉住,他回头看去,见拉住他的人竟然是高悦——
这一刻齐鞘就知道,自己到底还是给高悦添了麻烦。他心里愧疚翻涌,小声对高悦说:“他不怀好意,你别管了。”
高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时,老纨绔一步跨上来,对着高悦行礼,问:“不知这位贵人是哪家府上的哥儿啊?你也在户部计司就职吗?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放肆!”齐鞘厉喝一声,又闪身挡在了高悦身前,气得双目充血,他瞪着老纨绔道:“这位是皇上的毕焰君,大周户部计相大人,岂容你在跟前放肆!”
老纨绔一听,吓得一个激灵跪了下去,他哆哆嗦嗦连连告饶:“哎呀,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望大人恕罪恕罪呀!”
高悦皱眉看着这个老混混一样的油腻男子,问道:“你刚才拦着齐侍郎所为何事?”
“是,是……”老纨绔这会儿又怂了,挑眼偷瞄齐鞘,他不知道他该不该说。
齐鞘心里快被他烦死了,这个欺软怕硬的老东西!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好转过身,硬着头皮对高悦道:“是这样的,家族中有几位叔伯托我爹想给自家的孩子在宫中或户部谋个差事,这事我本打算等你不忙时再和你说,没想到那几位叔伯等不及了,让我爹来催问,倒让你见笑了。”
高悦看出齐鞘说这话时,神情已经尴尬至极,料想事情绝非这么简单。再加上他对齐鞘身世背景的熟悉,想来是那些齐家人看齐鞘最近得了势,这是变着花样又来欺负人了呗!
高悦脑子转得多快啊,立刻便想出了一条计策,于是他对那老纨绔道:“原来是世伯,快平身吧。本君原在宫中时,常受齐良人照拂,与他情同手足,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今日我既然知道了此事,断没有不管的道理。既然世伯家里的小辈儿想要进宫谋份差事,本君又怎会不允?只不过,世伯今日回去后,可也要问好了那位宗亲,这孩子送进宫里来,有享福的自然也有吃苦的,若是只想享福不能吃苦,那趁早还是不要来。咱们大周的后宫可从来不养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