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这平淡的生活带来的安逸,此时的沐歌与圜九重已不再过分纠结于对前尘往事的追寻。二人似乎达成了共识,一切就让他顺其自然,若是沐歌真记不起前世,那么就如此平平淡淡的相携一生,白头到老也是一件好事。
圜九重抿着唇帮着沐歌梳了一个百花分肖髻,女孩俏生生的端坐于铜镜前,明媚的阳光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他有些恍惚,思绪似乎飞离了身体,飞到了那亘古长久的岁月里,她的身上燃烧着熊熊的火光,耀眼夺目的令人窒息。
心脏骤然的跳动,他一把捏起了沐歌安放在膝盖上的手,惊慌失措的捏的她生疼。
“小九……”沐歌刚回过神来,却触到他的手指冰凉,且不知所措的微微发颤,忙用力回握,问道:“怎么了?小九。”
猝不及防间,她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感觉到圜九重的下巴顶在了自己的头顶之上,沐歌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身体。
“别怕,别怕,姐姐在这里呢。”
小小声的安慰,伴随着她有节奏的安抚,圜九重的灵魂忽而的飘飘荡荡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姐姐?”他笑,“莫不要把我当做小栓啊。”
沐歌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鼻息间都是那股清新的草木香,她不由的深吸了一口独属于他的气息。
“莫要不安,姐姐会保护你的。”倏然的想起梦中的小九面对困难重重独自一人在她的身边泫然欲泣的样子,沐歌终于做了在梦中她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
圜九重一愣,随即低下头来,鼻尖轻轻蹭过她的唇,在她的耳边说:“你这样子,我会舍不得离开你上京赶考的……”
沐歌微弯了一下唇角,黑亮的眼眸仿佛被撒了一把散碎的星,一闪一烁的好似欲说还休。她伸长了双手自下而上拢在了他的脖子旁:“那……不如就不去了吧。我家荷包生意甚好,不如……你就做做这上门女婿,岂不妙哉。”
圜九重不答,忽而轻笑,气息喷在她的耳尖,惹的那白嫩的耳垂泛起一片红晕。他眸色微暗,手臂也微微的收紧,只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再无分离……
终究还是不能耽误了行程,沐歌见着窗外天色大亮,温氏的脚步声渐渐朝着她的房间走来,忙推着圜九重翻窗离开。
圜九重痞痞一笑,在她的脸上偷香了一下,才像偷到了鱼的大猫翻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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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仅是圜九重上京赶考的日子,也是温氏去万华楼交荷包的日子。一大早,田大力便吩咐田小山赶着一辆牛车送他们去县城。
沐歌坐在牛车上看看一边的田三省与温氏,另一边的圜九重与田小栓,忽而想起三年前第一次一家人步行去县城,怀揣着前天晚上做的荷包和忐忑的心情,此时早已恍如隔世……
所幸如今真是越来越好了。
初夏清晨的风带着微醺的气味,沐歌微眯着眼,心中喃喃自语。
“今日春风楼里,那位山羊胡子的说书先生据说会再讲当年超火的公主复国记,姐姐要不要跟我一同去听呀。”这时,紧挨着圜九重坐着的田小栓忽然发话了。
沐歌从未听过说书,只对春风楼略有耳闻,不由的不明就里的看向了田小栓。
田小栓如今可算是完全张开了,他的模样长得极好,全然没有一点三年前又黑又小的迹象。
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被密密的睫毛一衬,只显得一股子天真无邪的气质。可能也只有沐歌清楚的知道那天真无邪只是他的伪装,当他微眯起双眼时,才会展现出他清冷邪气的本职。他的身量极高,如同吃了激素一般远远的把沐歌抛在了脑后,直逼着圜九重而来。挺拔而消瘦的身形总让人忽略他的年纪与样貌。
沐歌还未说话,这厢田三省却是不满意了,他伸手拍了一下田小栓的脑袋:“吴先生说你天资聪颖,是块读书的好料。你却日日的不知进取,对之乎者也不甚熟悉,对这春风楼的说书节目倒是如数家珍,你且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田三省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田小栓全然没想到往日的盟友忽然的叛变了,只把眼光在温氏身上转了一圈,就把“还不是阿爹带我去的”一句话咽了下去。
他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还不是娘与姐姐都没听过说书,我想今日小九哥哥、小山哥哥也在,而小九哥哥明日就要赶往京城,不若就今日好好玩一下。”
田小山在前赶着牛车,听到这话便挥着鞭子,回头对着田小栓笑了一声:“幸亏小栓弟弟还记得我,谢谢啦。”
温氏对于这小儿子总是相对的溺爱一些,而如今手头也宽裕了许多,便拽了拽田三省的袖子,意思是随他们去吧。
如此,他们便商量了,先陪温氏去万华楼卖了荷包,而后一伙人去春风楼听说书,吃饭。而田三省与圜九重因为原先已有安排,则暂不参加该项活动。
牛车速度远比步行要快上许多,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来到县城的城门口。
往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如今却意外的气氛凝重。城门口竟然还设了关卡,由几名官兵把守,对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进行检查。田家人来往县城多次,从来没见过如此架势,不由的有些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