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瞬间变脸的姿态实在太过诡异,饶是周负雪满心都在替他担忧,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那么严重的伤他自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为什么反倒是周负雪提起来他才突然注意到一样?
两人吊在半空半天,很快明烛的手就开始支撑不住地微微抖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哭丧着脸道:“师弟,对不住,师兄可能要松手了。”
周负雪:“……”
周负雪原先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不过话音刚落,他便感觉明烛抓着自己的手似乎松了松,接着刚才还在说不会放手的明烛低着头朝着他苦涩一笑,道:“师弟,保重啊。”
说完,他的手一松,周负雪直直地朝着黑暗中落了下去。
周负雪被丢下去时脸上依然是满脸茫然,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离得越来越远的明烛,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上一刻还在信誓旦旦地坦言守护,下一刻却能这么轻巧地将自己抛下。
绝境中的救命稻草被毫不留情地割断,周负雪浑身发冷,只觉得血脉也几乎被冻实了,痛得他呼吸不过来。
他眼眶中似乎有泪溢出,不过很快便被下坠的冲力激得飞洒在空中,呼啸风中只能听到他的一声微弱的哽咽。
就在他满心绝望时,眉心突然感觉到一股炽热钻出体外,接着一股巨大的红莲凭空出现,将周负雪整个人团团围在其中,将他下坠的冲势缓住,缓慢落在了地上。
周负雪恍惚间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接着眼前红莲缓慢枯萎消散,在他身边散成点点红光,落地成为一朵朵虚幻的莲花。
周负雪捂着发热的眉心,脸色恍然,这似乎是明烛在日照山上点入自己眉心的那股灵力,当时明烛满脸吊儿郎当地说是见面礼,周负雪原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难道明烛方才就是想到了这个保命符,才把自己扔下来的吗?
这么一想,周负雪原先枯死的心顿时枯木逢春,再次鲜活了过来。
他从地上坐起来,脚底的红莲已经全部消散了,周遭一片灰暗朦胧,即使黑暗中什么都没有,脱离掌控的感觉还是让人心生畏惧。
周负雪正在想着要如何爬上去找明烛,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串脚步声,明烛手中托着一盏发光的掌心莲,缓慢朝他走了过来。
周负雪一愣,立刻迎上了前:“大师兄。”
明烛的脸色惨白得有些可怕,他勉强笑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周负雪的头,有气无力道:“没摔疼吧?”
周负雪摇摇头,道:“我没事,你的手怎么样了?”
他感觉到明烛身上的血腥气似乎更重了,连忙抓住他手上的手,看到他那血肉模糊几乎露出白骨的掌心:“怎么会这么严重?疼吗?”
问完他便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明烛平时擦破点皮都要哀嚎半天的人,现在连血肉都翻出来,对他来说简直就算得上是奄奄一息几乎归西的伤势了。
明烛伸手将外袍解下,胡乱缠在了手上,他看起来疼得不轻,龇牙咧嘴道:“这次回去我可得找师父好好邀一邀功,这伤……嘶,够我修养一年的了,哎对了,看在我伤这么重的份上,求求你可别在拉着我每天去上早课了。”
周负雪顿时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周负雪扶着他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看了看昏暗的周遭,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已经进来百剑山了吗?”
明烛将掌心莲放在一旁,伸出手往旁边随意一抓,直接摸到了一把满是铁锈的剑,他眸子微微一沉,神色有些肃然:“不,这里不是百剑山。”
周负雪疑惑地看着他。
明烛没有多做解释,他将掌心莲捡起来,带着周负雪往前方走了片刻,面前瞬间豁然开朗,紫白色的光芒照耀整个山壁。
一把巨大的长剑倒插入头顶的山壁上,剑柄悬在半空,四周满是黑色的剑气在剑刃上来回穿梭,呼啸声响彻整个空间。
明烛将掌心莲灭了,走向一旁的山壁——拿山壁上满是刀锋在外,刀柄插入山壁的兵器。
明烛轻声道:“这里是废剑冢。”
百剑山有正反两面,正面是常人都能进入,还可随意寻找兵器认主,而反面则是位于万丈深渊之下巨剑剑尖朝上直插进山壁,废旧没有器灵的兵器剑柄入壁,剑尖朝外,全是不可认主的废器。
废剑冢中是每把兵器被主人丢弃后重归之所,他们大多器灵消散,而兵刃上却依然残留着死于剑下常年徘徊不去的亡灵。
亡灵吸收巨剑上的阴邪之气化为厉鬼寄宿废器当中,一旦出世,便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们在来之前,归宁真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入废剑冢中涉险,可是没想到这两人还没进百剑山,就阴差阳错地入了这避之唯恐不及的废剑冢。
明烛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周负雪看了看周遭密密麻麻的插满剑尖的山壁,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扯了扯明烛的衣服,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片粘稠,伸手一看满是鲜血。
周负雪皱起了眉,神使鬼差地往明烛背后一看,这才惊恐地发现明烛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是血。
周负雪几乎失声:“师兄!”
明烛背后的伤口看起来已经有些时间了,血顺着衣服一直往下滴,将他衣衫险些染成一件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