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汪警官呀… …我还是有件事儿想问你。”我说。
“你说呀… …”
“那个… …!@#$%%*))^_*?”我注视着他,却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耳语,怕是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了。
“嗯?洋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三楼的门忽然开了,开
门的声音,放垃圾袋儿的声音,放倒了还不扶起来的声音,是我妈,接着她说话了:“洋洋,是你吧?我刚才听见你说话了。你跟谁说话呀?还是打电话呢?要打电话进屋来打,你爸给你做葡萄冻了。”——亲妈厉害不?我对面的汪宁都没听见我说什么,我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说什么,她隔着两层楼,一扇门听见动静了。
第七章 (2)
“… …是我妈。”我点点头,轻声地对小汪警官说。
“… …啊我得先走了。”
“怎么了?”我不明就里。
“我有家长恐惧症。”小汪警官一秒钟都没耽搁,扭头就遁了。
我站在原地,没能立时反应过来,然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小汪警官走得那样快,背影消失在他自己的脚步激起的尘土里… …
又一次没能表白成功的我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慢慢上楼,看见我妈穿着新买的家居服,带着面膜在门口等我,面膜上浮现出她微笑的轮廓:“你看我说我听见的就是你吧,你爸还说不是,快回来吧,葡萄冻老好了,用刚下来的巨玫瑰香葡萄做的,放的冰糖。哎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我慢慢地把垃圾袋拾起来,提到她眼前:“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垃圾袋儿每天早上从家里拿出来扔到外面去,不许放在楼道里。你诚心要把耗子招来吗?!我们辛辛苦苦创建卫生城的效果,全让您这样的给毁了!”——我越说声音越大,差点跟她喊起来。
我妈从来都是嘴上不让人的,家里只有她说我没有我说她的份儿,此时可能是被我精神病患者一样骤然而起的气势给吓到了,喃喃回答:“… …那什么我忘了。我以后不了。”
“我告诉你件事儿哈,李薇薇,”我喊我妈大名,“我烦死你了,我不想跟你一起过了,我要从你家搬出去。”
…
…
接下来的星期一,当我想要在单位附近找个房子自己住的时候发现,除了我家住的小区,这一带五个没有物业管理的弃管小区的都在各个方向的进出口处被安上了车栏杆,也包括我们社区内的克俭小区。由此可见,范志明中标的工程似乎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小。
早会上,袁姐跟所有同事传达了文件:“市政,区里,还有街道的批文都下来了,给这几个小区按机动车进出的栏杆的工程是外包的基建项目,但是施工方把工期提前了三天。我们还没收到通知,他们的活儿已经干完了。但是整个程序上来讲,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扰民。”袁姐喝了一口水,“以后还会在各小区画上车位,主要是规范管理,维护治安的目的,不收费。”
“哦… …”办公室里的众人,包括一直列席会议的张阿姨都松了一口气,确定不收费就行,一旦产生费用,又是我们的活儿,又得挨家挨户地做工作,大家互相点点头,“那挺好,那就行… …”反正我们社区这个层面关心的也就是这点事情。
“两件事儿得马上去办。”袁姐继续说,“山水佳园四号楼三楼居民郑大爷在平台上养鸡,这事儿你们注意过吗?”
“年纪大了,要求高,可能是要吃新鲜鸡蛋。”杨哥说。
袁姐道:“公鸡。早上四点半钟开始打鸣,严重扰民。鸡屎味儿大,招苍蝇。有一 天郑大爷带它下楼遛弯,那只公鸡飞起来半米高,把法斗三炮的眼睛给啄了。”
我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简直是难以置信:“三炮呀?三炮被啄了?”
袁姐慎重地点点头。
我摇头感叹:“三炮可是山水佳园一霸呀。上次吼毛毛吼了半个小时,还有一次把张姨家的巨型贵妇给吓尿了。”
袁姐道:“对,就是它,被公鸡把眼睛啄了。”
“要不那只鸡留着其实也行,难得有谁能收拾三炮。”
“不能留。不符合规定。另外也有居民去街道网站上实名投诉了——就是三炮他们家——要求解决这个问题。说凭什么养狗得办证栓绳,养鸡就不用。连追三天了,主任让把这事儿赶紧解决了。大家看看,谁去协调一下?”
我一边做会议记录,一边抬头看看,负责这家的网格员李姐休假去了,剩下的人都低着头,没人马上接应。
袁姐也没着急,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儿:市精神病院今天早上一个电话打上来,我接的,克俭小区从前有个居民刘传献,现在是弥留阶段,转到四院了,挺不了四十八小时,得找到他的家属去见最后一面。这事儿更急,得马上去办。”
胡世奇忽然挺胸举手:“领导,去山水佳园协调处理公鸡的事儿,我去!”
袁姐高兴点头:“行,世奇去办这个,洋洋去通知刘传献的家属,具体需要了解什么情况,让张阿姨帮忙。”
胡世奇很高兴。我一边打字一边懵懵懂懂地点头接受了这个任务。
… …
“傻。”——这是会后张阿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手里晃着茶杯,一边摇头一边说,失望的样子,瞧我不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