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呢?浑身干巴瘦腱子肉的翟大爷怎么就心梗了呢?
除夕夜,当我们在社区办公室里面吃饺子涮火锅的时候,张阿姨和翟大爷的上半宿在她家里原本也过得挺好。张阿姨的女儿在太原集中隔离完,又回沈阳在酒店隔离了七天,终于也回家来了,好久没做饭的张阿姨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翟大爷一直在给她打下手。喝了杯酒,两位老人把后面的打算跟姑娘唠了唠,年后就登记,开春了就先在国内玩玩,疫情结束了就全世界旅游,到时候去美国看她。张阿姨的独生女儿在纽约大学教书,事业有成,收入丰厚,但是一直惦记着在国内独居的老母亲,现在知道妈妈找到老伴,情投意合,有所照应了,特别高兴,当即就跟翟大爷说,您跟我妈去美国看我的时候,机票我买,给你们买商务舱的——人家不是小抠的人,张阿姨确实住着克俭小区的老房子,但是她就是不爱搬,她家不差钱。
但是你知道谁差钱吗?
春晚变魔术的时候,有人咣咣咣地在外面拍门,是翟大爷的儿子来了。屋里的人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来拜年的,给他开门让他进来了。谁知道翟老板进门也不叫人更没有拜年,就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年夜饭,然后质问他爹:自己家也不是没有菜,没有酒,你怎么来别人家过年呀?
翟大爷知道他儿子品性,听到这话便已经进入了备战模式:“我爱在哪里过年就在哪里过年,你管得着吗?”
翟老板:“跟我走!回家去!”
翟大爷一指张阿姨:“这我家。”
张阿姨原本也不是受委屈的人,听到翟大爷这样讲,格外仗义了,当时就对翟老板道:“你呀,大过年的,你会说就说点吉利话,你不会说就赶紧走!”
翟老板气得够呛,还在力图阻挠他爹:“你跟老张太太不般配!”
翟大爷纳闷了:“你怎么那么知道呢?怎么不般配了?”
翟老板环视四周:“你住山水佳园,你看她这房子,她这什么破小区,什么破地方。”
张阿姨的女儿都忍不了了:“破地方你还来,你还不赶紧从这儿走?”
翟老板直冲着他爹喊话,还威胁上了:“反正你俩的事儿,我是不同意!你以后也别想再见到孙子孙女儿!”
翟大爷不愧是在家里攒过好几吨垃圾,用坐便养过龟背竹的大人物,果真气势豪迈,听他儿子说这话,当时 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入腹,哈哈大笑:“可把我给吓坏了。我当我这点事儿影响祖国防疫抗疫收复台湾了呢,原来是你不同意呀?还不让我见孙子孙女儿了,我不找老伴的时候,你又让我见着几回了呀?你还要挟我?你彻底钻钱眼里去了,你别忘了你的店都是我给你的!”
话已至此,翟老板气抖抖地也亮了底牌:“行,你们老天把地的,过一天算一天吧!我就问你,山水佳园的房子,那还有我妈的份儿呢,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呀!”翟大爷道,“我年后就登记,我就当那房子是我跟她的共有财产呀!”
翟老板一听这话又气又急,而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登记?共有财产?你就是被这个老太太给骗了!她就是图你的房子!我让你们嘚瑟!”他说罢就上前一步,把张阿姨和翟大爷的年夜饭一把掀翻,然后转头就走了。
翟大爷又气又痛又怕张阿姨上火,刚开始还有力气拿了笤帚和戳子把东西收拾一下,没几下呢,忽然脸色惨白收拾不动了,随即倒在地上,幸亏地上有散落的猪皮冻才没有磕到脑袋,这就有了张阿姨给我们打电话的一幕… …
忙了一宿,终于翟大爷住在医院,情况稳定了,汪宁开车把其余人一一送回家里。张阿姨跟她女儿下车之前把事情跟我们讲了。我劝她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太着急,张 阿姨叹了一口气道,后悔了。我们都看她,您后悔什么呢?嗨,早点跟你们翟叔认识,早点跟他好,早点登记,早点出去旅游就好了,他最想去拉萨了,也想去国外看看,原来总觉得还有时间,现在一看,哎,你们翟叔带了四个架了,能不能出去了,能不能熬得过疫情还不知道呢… …
车子上的我们都有点累,也对张阿姨的疑问心有共鸣,谁也没说出来安慰她的话。
张阿姨被她的女儿搀扶着下车回家了。袁姐不想回家就去了社区继续值班。
天空已经泛白,车子上只剩了我跟汪宁两人。
两人都迟迟无话。
终于汪宁说道:“我觉得张阿姨说得对。”
“哪又怎样?”
“我觉得你不应该再跟我怄气了。”汪宁道。
“… …少来这套。”
第二十四章 (3)
汪宁转过身来看我,认真地看,我抱着手臂,目视前方,目标锁定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垃圾箱上,我就让他看,我反正不说话。僵着呗。谈判的最高手段就是不谈判。我就让他知道,我,夏大洋子,我对你汪宁不感兴趣了。你是怎么摆造型呀,玩眼神呀,全都不好使。任你长得多好看,我不看你不就得了吗?我昨天刷八卦刷到一句话特别厉害特别有道理,我对你已经心死了,我让你从此看不到我的眼睛!
片刻之后,这狗子在沉默之中放弃了那个想要引起我主意的造型,他车子是双动力的,暖风特别好,想也是热了便把把警服的夹克脱下来,对着倒车镜整理了一下头发。我一句“臭美”,口型还没摆好,只觉得眼前一花,肩膀上一沉,汪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身而起,单腿跪在自己座上,身体窜过来,把我给肩膀扳过来直接给摁车门上了。我第一个反应是有点害怕,这回他不会看不到我的眼睛了,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献给他了,我想要挣扎一下被他摁着肩膀硬是没起来,下意识地赶紧双手捂住胸口:“你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