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松开了冰凉的手,将糖人递给她。
容宛接过糖人,怔了怔。
她抬头看他:“怎么又不遮我眼睛了?”
裴渡淡声说:“砍头的时候再遮,江弦肯定有话要说,不如看看他是怎么挣扎的。”
容宛勾了勾唇,看见江弦被押入刑场,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很奇怪。
她以为他会吵,会闹,会发疯,但他此时却只是默默地流泪。
容宛沉默地看着江弦,裴渡也沉默。
“奇怪,”她说,“江弦有些反常。”
江弦双目无神,又环顾四周,看见了容宛,瞳仁缩了缩。
他不住地挣扎着,恨不得跑到她面前去,高声叫出来:“宛儿!”
他这么一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容宛吓了一跳,手中的糖人差点没掉下去。裴渡给她拿稳,冷眼瞧着江弦,似乎在瞧一只蝼蚁。
江弦浑身发着颤,他脚一软,如果不是有人押着他,他早就跪下去了。
他流下两行清泪来,高声哭着喊着:“宛儿,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你!”
容宛没理他,裴渡把糖人拿稳,自己轻轻咬了一小口。
江弦嗓子都哭哑了,叫出的声音也嘶哑无比:“宛儿,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在大街上缠着你,不该冒犯你,不该让唐眷做小你做大。你还是喜欢着我的对不对?是不是?宛儿,你说句话啊!”
一片沉寂,观刑的都没有说话,都等着看这一出好戏。
一片窃窃私语中,容宛却没有回应他。
她接过被裴渡咬了一口的糖人,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她没说话,在江弦的目光下,裴渡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袋切好的苹果,满目温柔地一块一块喂她。
容宛笑得很灿烂,他从来没有在容宛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之前容宛和他恋爱的时候,也不会露出这般放肆的、灿烂的笑容。
江弦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又下雪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如撒盐,如柳絮。屋檐上的白还没有化掉,容宛披着一件大衣,衬得她的脸愈加白嫩,女儿家的娇憨在她身上尽数呈现。
她嫁给裴太监,真的开心吗?
真的开心。
她是真的喜欢上裴渡了。
不是强迫,不是别的,是刻骨铭心的喜欢。
她不喜欢自己,去喜欢一个太监……自己就这样不堪、这样配不上她?她去喜欢那腌臜之人?
江弦的身子霎时间发冷到极致,他突然哭出了声,又如疯了一般大笑着,似乎成了个疯子,尖锐的笑声渗入众人的耳朵,众人不禁眉头一皱。
那哭笑声太渗人,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刽子手也忍不住,虽然他很有看热闹的心思,此时却实在是受不住:“还等着干什么?把他押好!”
江弦瞳仁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