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
“那行,就算你能进项目组,想要造出这种外海用的轮船,最短需要多长时间?”
“三五年吧。”宋恂也很清楚,他不是什么力挽狂澜的英雄,造船也是讲究合作的,一个人干不成事,还需要各方面的配合。
兴许不只三五年。
老袁将脑门上的那一圈纱布扒下来,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说:“我前天下班之前就有点低血糖的症状了,当时也不知犯了什么轴,非得挺到回家吃饭。在路上经过了那么多国营饭店,我都没想起来进去买点吃的垫一垫。其实主要是不舍得花那个钱,想着家里有饭就回家吃嘛。结果怎么样?没等到家就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要不是有个年轻人反应快扶了我一把,我这脑门就得破个洞……”
宋恂笑着拆穿:“您不是说在书架上撞的吗?”
“……”老袁不甚在意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事情分个轻重缓急,地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征战外海,缓解近海的渔业捕捞压力,要是就这么半途而废不免可惜,现在问题的焦点就在于没有适合去外海捕捞的船只。而等我国自己研制的渔轮去外海,还至少需要三五年,近海的渔业压力刻不容缓,能等得了这三五年嘛?所以,不如花点钱解决问题。”
“这可不是花一点钱的问题,您饿了随手买个包子馒头就能充饥,买一对渔轮至少需要两三百万人民币。一对轮船干不了什么大事,至少得买个三五对吧?可是,这么多钱从哪里来?”
“……”老袁不耐烦地挥手,“那是你们这些当官的需要考虑的问题,我这种小老百姓管不着!”
宋恂:“……”
哪个小老百姓像你这样关心政治。
“更何况,就算是国内船厂研制出来的轮船,也是要花钱购买的,等上三五年地委就能拿出购买渔轮的钱了?”老袁哼哼两声,像是对他居然会有这种幼稚想法的嘲笑。
*
宋恂没觉得自己想回船厂的想法幼稚,但是老袁说的也不无道理。
渔轮不一定非得用国产的,他们可以再给国内造船业一些时间,可是无论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的渔轮,都是需要大笔资金购买的。
这笔钱从哪里来?
“这笔钱从哪来,跟你有什么关系?”孟玉裁看到他趴在写字台前书写的内容后,很不能理解,“你不是办公室副主任吗?连地区革委会主任的工作,都需要你跟着操心啦?”
正在给双胞胎洗澡的项小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恂放下钢笔,无奈道:“这是一位党的干部应该说的话吗?”
“我现在只是一名待岗干部,但无论是不是党的干部,我的问话都没问题吧?组织上之所以只让你当一个县委的办公室副主任,就是因为地区的大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说白了,就是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孟玉裁着重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你还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吧,不要为了不该你操心的事为难自己!”
项小羽哈哈笑:“妈,你快说说他吧!他这些日子都快魔怔了,整天琢磨买渔轮的事!我要是有钱,都想给他凑点儿了!”
她在工作上与县水产局的尹琼华尹副局长接触的比较多,人家真正负责渔业工作的尹局长,都没宋恂这样操心。
项小羽着实没想到陈瑚岛那件事对宋恂的影响会这么大,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居然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买渔轮!
吉安和延安不知道妈妈在笑什么,但是笑声也是会传染的,小哥俩坐在澡盆里,一边拍着水,一边跟着妈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宋恂对于其他家庭成员的嘲笑不以为意,无所谓地说:“哪怕只是个普通群众也是可以为南湾县的渔业发展建言献策的,何况我还是个小干部呢。裴副主任主抓的就是全县的渔业生产工作,我作为为他服务的办公室副主任,想领导之所想也是应该的。”
“妈,你别听他胡说,”项小羽跟婆婆告状,“他之前还想调回船厂自己造那个渔轮呢!”
孟玉裁对于儿子想要重新从事科研工作的想法倒是很支持,“你要是真的下定决心回去当个工程师,我就让老宋帮忙,把你调回去。”
“谢了,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宋恂将刚写的几页纸整理好,“还是让老宋帮你安排个工作吧。”
“我才用不着他安排。”孟玉裁的下巴稍稍抬起,姿态有些高傲,“过两天我就回省城去,亲自向组织要个工作!”
延安光溜溜地坐在澡盆里,学着奶奶的样子,昂起脸,轻蔑地瞟了爸爸一眼。
刚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的宋恂:“……”
这孩子最近总是模仿大人的神态动作,学完妈妈学奶奶。
可能快挨揍了。
*
宋恂之所以会这样热衷于购买渔轮,其实与裴副主任也有些关系。
相比于宋恂这样没见过太多生死的年轻干部,裴文奎作为一名老渔民,对于陈瑚岛的类似事件,已经见过太多了。
可是,也正是因为见得多,他才想给渔民们找到一条安全可靠的出路。
县里这些年已经开始大力发展海产品的人工养殖了,但是人工养殖还没有形成太大规模,与全国日益增长的水产需求相比,那点年产量只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