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由宋恂主持,公司的三个副经理,工会主席,以及下面几个工厂的厂长,服务站站长都要参加。
宋恂不是个喜欢开会的人,他的会议内容相对比较简练,通常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结束。
今天也是如此,讲完了最近公司对各项工作的部署和要求,又传达了上级部门的一些文件精神,就进入了各单位摆困难,讲条件的环节。
最先发言的几个都是向上伸手要钱的,宋恂没有理会,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他们现在还背着一身债,有钱得花在刀刃上,而渔业公司的刀刃就是捕捞一线。
凡是与捕捞一线不相关的钱,宋恂是一分也不会拨的。
像那些要求购买运输车和升级设备的申请,其实是很合理的。
但是渔业公司资金有限,下面的工厂想要干什么,最好能够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要向上伸手要钱。
几个厂长跟宋恂共事了半年,已经了解了他一毛不拔的属性。
私下里还笑称他是铁公鸡。
他们今天会旧事重提,也是因为听说了冷库里的冻鱼出口欧洲,卖了大价钱,大家心存侥幸,想过来试探一下。
结果铁公鸡还是那一只,有了毛也不会拔的。
周向晚见其他人没有话了,便提了冷冻厂的问题。
“我们厂的工人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以后,工作效率明显提高了很多,理鱼车间上个礼拜居然还出现了无鱼可理的情况。”她笑道,“所以我们最近正在加快速度和其他几个渔业公司谈合作。现在天津、秦皇岛和广东的几个渔业公司,都有意向与咱们合作,不过今年附近有几个千吨级的冷库建成了,给他们的条件都相当优厚。咱们如果不在服务上做一些让步的话,人家恐怕未必会签合同。”
冷冻厂前段时间实行了分配体制改革,虽然有些吃惯了大锅饭的人不太乐意散伙,但是周向晚态度坚决,拿出当政工干部的优势,挨个上门去给那些顽固的反对派做工作。
不出一个月就将“吨鱼工人工资含量”的工资制度推行了下去,工人们多劳多得,产量产值与大家的工资挂钩。
为了多赚钱,理鱼车间里甚至还出现了半夜加班的场景。
周向晚欣慰的同时,也有了压力。
本地渔业的产值几乎是固定的,要想让工人们继续保持这种积极的工作热情,就得一直有鲜鱼入库。
不过,现在不是他们一家独大的时候了,外地那几个渔业公司也开始跟冷库谈起了条件。
宋恂思考片刻开口道:“咱们这个万吨级冷库的优势,不是那些小冷库能比的。小冷库基本都是独立经营的,除了在价格上能作出让步,其他方面很难给什么好处。但是咱们的冷库背靠公司,可以给他们的船在后勤服务上提供一些保障。”
周向晚赶紧点头说:“我们的同志也是这么跟对方谈的,我已经跟渔轮修造厂的文厂长谈过了,只要那些渔业公司的渔轮到港,修造厂可以优先对他们的船只进行维护。”
修造厂的厂长文涛点点头,肯定了这一说法。
“那几个公司的人还是不满意?”宋恂问。
“对,”周向晚迟疑片刻道,“柴油供应和生活资料的补给也需要由咱们负责。”
分管物资供应的副经理杨建堂却断然拒绝道:“生活资料补给可以商量,但是柴油供应是坚决不行的!咱们自己渔轮用的柴油还是高价从市场上进货的。”
渔轮就是吃油的机器,何况他们公司的那些船几乎不间断地在海上航行作业。
只靠国家的那点供应,根本就支应不开。
杨建堂觉得他现在干的工作,与他整日围着灶台转的老娘也没什么不同。
家里的供应粮不够吃的时候,他老娘就得出去买溢价粮。
渔轮的柴油不够用了,他也得出去求爷爷告奶奶地买溢价油。
杨建堂生怕这个女厂长,真的拿着他好不容易求来的柴油去送人情,再次强调道:“我们的工作首先是保证自己的船只有足够的柴油供给!你们厂要合作的那个秦皇岛公司,有上百对渔轮在咱们这里作业,你现在答应得轻松,到时候柴油从哪里来?还不是得靠供应科和物资供应站的同志出去求人!大家现在的能源压力已经非常大了,这种人情咱们可送不起。当然,你们冷冻厂要是能自己弄来柴油,就只当是我多嘴了。”
他没说什么过火的话,但周向晚却被噎得不轻,什么叫送人情?
这些柴油又不是白送给人家的!
她缓了一下情绪,才语气平静地开口:“杨副经理,咱们只是把柴油供应给他们,并不是送给他们!人家用油是要给钱的,怎么就成了送人情?”
“那你是不了解当前能源的行情,咱们买的是溢价油,即便是溢价油也不是随时能买到的!为了保证咱们自己渔轮的柴油供应,供应部门已经捉襟见肘了。哪里有那么多油分给其他公司的上百对渔轮?”
周向晚接道:“即使咱们想让秦皇岛公司的那上百对渔轮都来咱们的码头卸货,人家也不可能答应。他们的船常年只有几十对在咱们附近的海域作业,能签合同的只有三十对船。而且他们60%的渔货卖给公司,只有40%在冷库代冻。我们冷冻厂只是代为出面去谈,收益的大头是归到公司的,到时候所有部门和工厂都能跟着受益!这并不是我们冷冻厂一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