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爹追我,他要打我,你得挡住他。”哥哥说。
“啥!这个狗日的,他敢!还反了他了。你们躲起来吧,别害怕,我对付他。”奶奶大手一挥,示意我们躲在她的炕上,我们拖过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刚藏好,二爷就跑了进来。
“娘,建强和小强跑你这儿了吗?”二爷问奶奶。
“没!吃完饭早就没影了。你找他们干啥!”奶奶说。
“哼!他们两个在家里敲锤子砸铁的,除了捣蛋不干点好事儿……找着他们非打他们不行!”
“啥?我还舍不得打他们,你还打!你敢动他们一根手指试试!”奶奶声色俱厉。
二爷悻悻地离开了。
“好了,都出来吧,别捂出一身汗……你爹走了。”我们在被子下笑成一团,奶奶对着那团鼓动着的被子说。
有了奶奶的庇护,我和哥哥有恃无恐。第二天,我照旧去找哥哥,在他们院子里铲起土来。
二爷院子里尽是菜园子,我们在园子边上铲土,泥土松软,一只只蚯蚓被翻出来,在地面上蠕动着。我和哥哥越铲越高兴,像是打着拍子在跳舞。新鲜的泥土飞扬着,落到园子外,落到园子的菜叶上。这游戏超越了想象,我和哥哥玩得忘乎所以。
“你们在干啥!”身后突然响起炸雷般的吼声,我们两个吓了一跳,小铲脱手落到地上,惊慌地回头张望着。二爷站在屋门口,瞪着两只大眼指着我们。
“玩儿……玩儿土啊。”哥哥说。那声炸雷把我们震懵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玩儿土?你看把阡都掘没了!”二爷斥责着。哥哥看看我,再看看爹,说不出话来。
“我们再玩一霎霎,最后把土再培到阡上,我们保证。”我回过神来,不服气地商量道。
“还玩儿?土扬的到处都是,再玩一霎,把菜都埋了!”二爷的声音提高了,夹杂着怒气。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这也不让玩儿,那也不让玩儿。”我反驳道,顺手捡起小铲。
“不就是一道破阡吗!”哥哥见我理直气壮,也反驳着。
“反了你们!就是不让玩儿啊!滚。”二爷加重语气,向我们逼近。
“妈逼!我不屑玩了!”怒气一下子冲到脑门上,我站起身,将铲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铲断了一只幼苗。二爷看了看断掉的幼苗,脸色狰狞起来。
“操你娘!你个狗日的,看我不砸煞你!”他仿佛一头脱缰的野牛向我们冲过来。我们夺路而逃,哥哥灵机一动,躲入奶奶家。我慌不择路,向我家跑去。二爷在后面紧紧追赶着。我推开栅栏门,跑进小东屋藏在柴草里,紧接着二爷赶到了。
“反了反了!孩子都打爹骂娘的……”我透过柴草缝隙惊恐地望着外面,听到二爷在北屋里吆喝着。
“二哥,啥事儿?你先消消气……”母亲问。二爷将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
“这还了得!身上的奶味还没退干净就敢骂大人!他真不在家,回来我砸他。”母亲说。二爷搜寻无果,转身走去。透过缝隙,二爷被一根根柴草棒切得支离破碎,骂骂咧咧着离开了。呆了好久,我从柴草中钻出来。
“你二爷脾气本来就大,你还敢惹他。”母亲半是埋怨半是规劝我。
“他啥都不让玩儿!挖个破土他也拦着。”我抗议。
“那你不该铲断他的菜苗……你二爷从小种地为生,幼苗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命。”母亲说。
“多少次了,哥和我一块儿闯的祸,都是哥起的头,二爷为啥只打我,不打他?”
“唉!还不是因为……”母亲话说到一半儿止住了。
“他大我小,按说该打他才对。”我不平道。
“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母亲说。她老是拿这句话搪塞我。长大对我来说太遥远,转个身我就把我的疑问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