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轻轻的将门推了开,迈着小步进了内里,想着依云妹的性子,定是要因为担忧而对她耍些小脾气的,免不了待会儿要说些好话哄哄,便小声吩咐了梅子逸不用守着了,又回手将门关了好。
再回过头去重新打量内里,这一次,她的目光适应了内里的昏暗。
燕辞云坐在窗边的木椅上,双目怔怔的望着她,透过窗边洒进来的月光,隐约可见那双含情目赤红着,盛载了许多隐忍,担忧,还有许多令人看不透的晦暗情绪,如秋夜里的雨水一般令人不禁觉得有几分凄苦与心伤。
祁懿美没想到面对的会是这样的他,她以为他会和往常一般生她的气,会骂她,会恼她,然而她轻声哄几句,他便总能情不自禁的展颜。
虽然今晚做这件事之时她有好好思虑过,可是显然,事情远超乎她的意料,她并不似自己想象中般能够轻松的全身而退。而燕辞云,也远比她以为的要更受触动。
燕辞云望着她已然半干了的发间,再看到她身上盖着的披风,领口间凌乱的衣襟,眸光渐渐的凝结,浑身冷冽着,缓缓握紧了拳头。
那模样,好似压抑着随时要朝她扑过来一般。
好半晌,他才微微缓和了情绪,低声道:“先去换身衣服吧。”
燕辞云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轻喃出声。
祁懿美方才和桓亦如对阵之时心中的弦绷得紧紧的,也没太注意身上的不适,这会儿经燕辞云一提醒,也才注意到湿衣裳贴在身上,着实难受得紧,虽是心中忐忑,却也知这般说话不便,应了声,顺从的先退出去换衣服了。
燕辞云在室内独坐,静静的望着室内的昏暗,缓缓舒展了拳头,眼中却是闪过了一抹狠绝。
他要杀了桓亦如。
唯有这样想,他满腔的怒火才能稍作平歇。
至于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惹祸精……恼吗?他起初确实是怪她的,他怪她不将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儿,怪她轻举妄动,怪她自以为是的认为一个人可以搞定一切,怪她不和他商量,怪她……
就在见到她的前一刻,他还在想,等他去抓了她回来,这一次一定不再像从前一般纵着她,任她几句好话便心软了。
然而看着她浑身半湿着,一双眼带了些忐忑的朝他望了过来,身上还披了一件男人的披风,这一瞬间,他的大脑忽而一片空白,许多不知名的情绪一涌而上,令他无力挣扎,淹没在了其中。
他恨不得将那件披风撕成碎片,他想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内心的不安,才能令担忧了快半个时辰的他稍作安宁,他想将她身上其他人的味道尽数除去,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如坐针毡的半个时辰里,他静静的坐在窗前的月色下,克制着冲到桓亦如的面前夺回她的冲动。
对她轻举妄动的恼怒,被置之事外的失落,失去她的恐惧,还有对于未知的担忧,扑面而来太多太多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浓重,每一时每一刻都是那样的煎熬。
过往的许多画面闪过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字每一句。
他记得挺身而出为他挡下致命毒箭的她,记得雨中浑身狼狈,却目光坚定的告诉他,他不是个无用之人的她,还有六年来许许多多的相处,她总是笑着,打趣他,包容他,像是一个小太阳,陪伴着他,温暖着他,不知不觉间他满满的一颗心全都是她。